关于天坑地缝的现实与梦想


  曾经许多次乘船经过奉节,却从来没有走进奉节城,也许正因为如此,对去奉节就有了几分淡淡的期待。当我们的轮船在夜色阑珊时靠上奉节码头时,我心中竟有一种如愿的欣慰:来了,终于来了!因其悠远的历史和革命的传统在我心中蒙上了几分神秘感的小城,此刻全无掩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一如沿江的许多小城一样,奉节城的建筑显得陈旧而散乱,这一点我们都能理解。对一个几年后就将全部没入水中的城市来讲,有必要花费资金去粉饰装修吗?然而走进小城并不宽敞的街肆,你却会发现爱美的奉节人也在尽可能地美化着城市,美化着自己,红红绿绿的霓虹灯闪烁着五色斑斓的情愫,大大小小的店堂里跃动着与大城市无异的幸福或爱情。已经临近午夜,街面上仍很热闹,衣着与解放碑广场无异的红男绿女张扬着同样无异的美丽招摇过市,毫无掩饰地欢笑着传播他们对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的信心。夜色中的小城,小城里的小街是那样祥和,那样熙熙攘攘且朝气蓬勃,即便是里巷中的小饭馆,也是在文静而悠雅的气氛中期盼着财源或好运。说真的,在小城丰富的生活细节中被融化的我,忽然间生出一种莫名的愁绪:几年后,这传承了几百年上千年的生活忽然问会被万顷碧波淹没,那又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啊!然而小城的居民却比我乐观,他们指着身后山梁上矗立着的一栋又一栋楼厦自豪地说:很快,我们将会搬到那里去,那里一切都是现代化的。这兴许本身就是一种“背反”,大城市里的人珍爱小城人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小城人却又向往更加现代化的城市,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围城"吧。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兴隆,是孕育了世界奇观"天坑地缝"的山区小镇兴隆。说句老实话,是对“天坑地缝"的好奇促成了此行。行前,我们作好了吃苦的准备,仿佛是到另一个世界去遨游,甚至想到了会不会有牺牲。然而直到上路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次快乐的旅行,是一次人类征服自然力的骄傲的证明。对于海拔100多米的奉节县城来说,海拔l000多米的兴隆山区绝对是僻远的,落后的,山势雄沉而峭拔,线条粗重而随意!然而,当你坐在1 999年制造的“依维柯”中车上享受着暖风沐浴萨克司的柔曼恬淡时,当你过江向南,沿着一条平直的诞生于l 999年的硬化公路驶向你心中的绝世奇观的时候,你还会有冒险的感觉么?你还会有九死一生的念头么?据该县精力过人的陈副县长介绍,这条近百公里的路是奉节

  人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用顽强的精神“拼”出来的,因为他们意识到“天坑地缝”的世界级的价值。这两个“世界第一”,尤如藏于深闺的两个娇娇女,价值连城,藏于深山而不能睹之于众,嫁她们是不可能的,只有把路修好,招婿上门吧!

      奉节人的果断与苦干无疑是值得的。在经过几个小时的期盼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了那条被誉为绝世景观的“地缝”——其实是一条极窄极窄的深山峡谷。从汽车上远眺,只见百丈悬崖下的地缝蜿蜒不见头尾,缝口被蓊郁的树木遮蔽而难以窥见峡底。第二天一早我们即随奉节旅游局一位研究天坑地缝的专家级人物赵贵林——地缝的名字便是他给取的——以及两位活泼可爱的小导游沿一条深沟去到了地缝的底部,那种心灵的震撼是难以用文字说明的。我也不想重复描绘地缝的自然景象,因为赵贵林的文章在国内诸多报刊上已有详尽的描述。然而天坑给我的震慑力却比地缝更大,因为我乃至我的同行者没有一个人敢于豪迈地说可以去到它的中部或是底部。我们只是胆怯地心有余悸地在它的周围小小心心地向坑底张望了一番,而后虚荣地拍下了几张故作潇洒状的照片,却留下了兴许是一生一世的遗憾! (与我们同期到达的中央电视台、重庆电视台的年轻人就勇敢地下到了坑底,并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天。)那方圆几百上千米,深数百米的自然界的奇物使你将之深存于心永世难忘,即使是绝世佳丽、明珠宝玉、华衣美酿、宝马香车也绝不可比,因为这是大自然赐给人类、赐给重庆、赐给奉节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啊!

  除了天坑地缝,除了与之媲美的世外桃源龙桥,以及那些星罗棋布于兴隆域里域外的山野中的洞穴,我最受感动的,莫过于那里淳厚古朴的民风了!在一个叫“椅子躺"的山村里,朋友们瞻仰“旱夔门”去了,而我一人却止步于一座古老的农家院中,我留连于那些从几千年前传承于今的农具、石器之中,不由得回想起我的知青岁月。有老奶奶送上小凳,有大嫂子递上茶水,有小伙子与你搭话,没有隔膜没有疑念,没有市场经济下的某种防范心理,只问你从哪里来,来干什么,而后对你的回答报之理解的一笑。甚至邀请你去他家吃饭,对你要求吃“红苕稀饭”表示不解,说过年的腊肉还有不少呢!这种极端自然的民风使你领略导的使另一种风景啊!可是,椅子躺呀椅子躺,公路已经修到你的门口,现代的物质和精神已经往复于天坑、地缝、迷宫河、旱夔门乃至椅子躺,你能承受得住这些光怪陆离得纷扰吗?

  去奉节,去天坑地缝了却我的以往和新生得愿望,却也使我萌发了许多幻化而成的梦想。这些梦想兴许在最近九可以变成现实,那就是,成千上万的重庆城里人城外人,中国人和外国人沿着这条路线奔向兴隆,奔向天坑地缝,那里成了中国旅游的又一热点,而保存完好的天坑地缝因其申报“师姐自然遗产“成功而名声大噪,奉节,三峡,重庆备受世人瞩目……

  我深信,这一切绝不是梦想。

                                                                                                                            199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