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读短信


 

近日,由于深圳读书节的来临,媒体上又在谈读书的重要性。按照惯例,通常情况下,一样东西凡是被尊为“节”,除了表示重视、弘扬、格外关照、着力扶持等意思外,还意味着它已经边缘化了,甚至快不行了,难以为继了,这才需要关照、扶持乃至拯救。某个群体,如果被特殊地赋予“节”的待遇,意思大概也差不多。比如儿童节,妇女节,教师节等,设立这些节,绝不表示妇女、儿童、教师是社会的强势群体,相反,他们的地位实际上要比男性、成人以及政治家、资本家低得多。这个世界上的政治家和资本家是绝对的强势,但是根本没有听说什么政治家节和资本家节。最典型的例子可能还是植树节。如果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处处绿树成荫,“植树节”这三个字大概永远也不会被造出来。

读书节的意思大概也是这样。设立读书节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尽管很多人知道,即使在高科技发达、各种新的媒体和通讯工具、特别是电子化、数字化的媒体(比如互联网、手机等)飞速发展,最能代表性的人类文化精华的仍然是纸质图书,但令人遗憾的是,读书的人事实上越来越少,读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报纸上经常有这样的调查报告:中国大众的人均读书时间正在呈现减少趋势,与此同时,上网、玩游戏和收发手机短信的时间以几何级数疯狂增长。因此我觉得与其笼统地说现在人们没有时间读书了,还不如说是人们把读书的时间用来干别的事情了,干什么了呢?至少相当一部分是用来上网、玩游戏和读短信了。

先说读短信。本人2002年以来曾两度赴美、一度赴英。由于自己英语水平有限,加上访客身份来去匆匆,就不敢说全面了解英美两国。但是有一种对比颇为强烈,因而也颇难忘记,这就是:英国人和美国人热衷看书,中国人热衷看短信(对不起,为了“片面深刻”,这个判断有些过度概括的嫌疑)。我在英美时,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汽车、地铁,总是看到大量人在那里看书,很多书还是挺旧的,泛着黄色。从他们的外表判断,大多数不是专业知识分子或学者。

对比之下,如果你在中国大陆,特别是城市中的无论什么地方游走,看到的却是全民读手机短信的滑稽印象:火车,汽车,电影院,会场,大街,饭桌,乃至课堂,读手机短信几乎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景观。坐飞机的时候虽然不得已读不了短信,但是一旦飞机着落,还在滑翔,就有大量乘客不顾广播员的劝告急不可耐地拿出手机开始收发短信。从电影院出来时,总是有那么多人拿着手机边走边看,煞是有趣。特别是在开会、看电影乃至上课的时候也有大量的人收发短信,令人对中国社会的公德建设不敢乐观。

中国的手机市场开发并不早,但后来的发展速度惊人。据说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世界第一手机销售市场,手机数量也已跃居世界第一。更有报道,中国手机市场的特点还有:手机的更新换代频率高,一人拥有多部手机的比例高,奢侈型手机的销售量大。大量中国人,特别是城市青年人,热衷于拥有多部手机和频繁地更换手机。这不是出于什么实际的交往需要,更多地是出于赶时髦,比奢侈,爱面子,深怕自己的手机款式落后被人笑话拿不出手(相比之下我认识的一些外 国教授们往往带着很古旧笨重的手机,很多人甚至根本就没有手机,对奢侈型的手机更没有兴趣,也不会象中国的同行那样熟练频繁地过“信生活”)。虽然出于尊重隐私的需要不好打听别人手机短信的具体内容,但是每当看到“读者”脸上不时露出的暧昧而奇怪的表情,我总觉他们那么起劲地收发短信,不是出于什么实际的信息接发需要,而是在那里和对方打情骂俏或交换黄段子。一个人不可能总有那么多的实用信息需要发送,而且即使有,发一个两个就可以搞定,为什么发个没完呢?

玩游戏也好,读手机短信也好,大约与读书是关系不大的。这点我估计人们没有多少疑问。只有上网好像要复杂一些。我不否定上网的人中有不少是为了学习(广义)的目的,比如获得一些对于人生、社会、事业有用的知识,了解国内国际大事。但是同时我也看到大量的报道,说上网族的主体是年轻人,他们上网的时更多地是和别人聊天或玩游戏。那些因为玩游戏而离家出走、逃课旷课乃至酿出命案的事件也时有披露,由此更确信:通过上网去读书(虽然很多古今中外的名著也都上网了)的比例一定低的可怜。

对比中国人读书时间大大减少而读短信时间急剧增长的现象,我总觉得中国离开政府倡导的所谓“学习型社会”的距离还很大。学习型社会当然需要政府投入一定的财力物力,建设完善各种形式的图书馆,特别是社区图书馆(这一点中国做得远远不够,比美国差的很远),但是如果社会风气不扭转过来,再多的图书馆再多的图书也是白搭,不过是地方政府的文化“政绩”和摆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