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名人的苦辣酸甜
皇甫振明
在新闻圈子里摸爬滚打了整整10年，从采写编评到校对摄影，一整套路数基本上干了个遍。可是回想起来，感慨最深的还是从事名人专访的那段经历。那份苦辣酸甜，已成为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难忘情结。
最初接触名人专访，是在1991年。当时，按照我就读的郑州大学新闻系的教学计划安排，三年级下学期是到新闻单位体验生活，亦即真刀真枪地在实践中检验学业成果的实习期。不少同学为了可以多发稿，以便在一年后的毕业分配中占得先机，都想方设法往日报、电台等刊播周期最短的单位里跑，而正在全国首份新闻系学生自办报纸《郑大实话》担任一版编辑的我，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受人冷落的四开周报《河南体育报》。我的想法很实际：大报分工明晰，一般来说，实习生多被分到总编室值班，3个半月时间一晃而过，难以学到真正的东西；而小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素质较好的实习生往往要独当一面，有利于全方位提高自己的实战技能。
或许是机遇总是肯垂青立志吃苦的人吧，到报社没几天，就接连赶上了首届郑州国际少林武术节、全国乒乓球锦标赛、全国女子举重冠军赛和全省各地市运动会等重大体育活动。区区八、九个人的报社倾巢出动，也还是忙得焦头烂额。正是用人之际，业务总编特许我跑“单帮”，自行捕捉有价值的新闻，成篇后送他审阅。人不逼不出潜力，此后短短两个月时间，除了按版面要求写一些比赛消息、场记外，我还先后抓了邓亚萍、王涛、刘国梁、刘伟、赵长军、陈思坦、刘振岭、邢芬等10几个大牌明星专访，不仅令报社领导和编辑记者刮目相看，同时也在省内省外体育新闻界崭露头角，作品接连被各家报纸转载，约稿信函纷至沓来。到实习结束，我以120多篇的发稿量名列全年级之首。毕业前后，又先后被《河南体育报》、《福州晚报》、《河南商报》、河南省体育记者协会等新闻机构聘为兼职或特约记者。
相逢何必曾相识
1991年采访武坛“常青树”赵长军、乒坛老将王涛等大牌明星时，他们都正处于如日中天的时节。原本以为采访难度一定很大，没想到惴惴不安的念头竟纯粹是多余。
首届中国郑州国际少林武术节，由于事前已经得知赵长军表演完后要到开封探亲，在郑州逗留的时间不足一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趁他刚刚下场稍事休息的短暂空闲，紧跟着他冲到省体育馆专门开设的运动员休息室。与我一起过去的还有河南日报、郑州晚报等报社的体育记者，我们心情之紧张恐怕不相上下，毕竟在当时，赵长军是国内唯一可与李连杰相提并论的影、视、武三栖明星呀。满头大汗的赵长军正一手拿着一只面包、一手举着一瓶矿泉水，边吃边与随行人员说笑。见到我们几个人进去，随行人员刚问了半句：“你们是……”赵长军便打断了他：“都是记者吧。来、来、来，先喝口水再说！”一边给我们一人扔过来一瓶矿泉水，这一举动顿时使我们紧张的心理放松了下来，在亲切、平和的气氛中，我们开始进行短暂的采访。这也成就了我的第一篇名人专访。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或许正是赵长军那种毫无明星架子、随意得好似与朋友聊天的言谈举止，打消了我心目中积淀已久的名人神秘感，并根植了“明星亦是凡人”的理念，从此，再与名人接触时便毫无怯意。对太极拳世界冠军陈思坦的专访在《少林与太极》、《郑州晚报》、《福州晚报》、重庆《希望导报》等报刊发表后，还和陈思坦交上了朋友，彼此书信往来，颇为投缘。
无心插柳柳成荫
采访的名人多了，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抖落一串串传奇。邢芬和刘国梁便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两个例证。
1991年全国女子举重冠军赛，世界冠军云集，但最热门的人物无疑是在1990年北京亚运会上勇夺首金的邢芬。谁知赛前的采访计划因其教练的坚辞无功而返。到训练馆时，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国体育报等大小媒体的记者已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还未见到邢芬的芳容，她的教练便在现场的“新闻发布会”上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话：“邢芬这次到郑州比赛，时间很紧张，不准备安排她接受新闻单位采访，大家请回吧。”眼看采访无望，只好与大家一起悻悻离去。到邢芬比赛那天，写了一篇题为《邢芬真行——看邢芬打破全国纪录》的现场特写，拿回报社权当交差。
第二天，坐在报社了无事事，便信步走到相隔不远的赛场，准备捕捉一两条花絮。往看台上一瞟，怎么那么巧，邢芬正坐在队友中间有说有笑呢。顿时大喜过望，疾步走过去，表明身份和来意后，邢芬竟十分爽快地答应接受采访，但声明只有5分钟时间。摸摸口袋，这才发现因为出来的随意，笔本皆未带，于是赶快就近借了一支铅笔头和一张皱巴巴的信纸记录。采访完毕，还没整理成篇，就被报社派到许昌采访该市第二届运动会。满头假发的魏都晚报文体版编辑王红得知我手头有“独家新闻”还未出笼，勒令我半个小时之内立马成稿，于是，题为《邢芬速写》的专访第二天便在《魏都晚报》见报。回郑后，我又将稿子略加整理，在《河南体育报》刊出。接下来，《湖北日报·楚天周末》、《春城晚报》、《福州晚报》、《驿城晚报》等多家报纸先后予以转载，河南体育新闻界同行也将此作为我的成名之作啧啧称道。
至今最令我引以为豪的事情，其实要算无心采访了当时尚默默无闻的刘国梁。1991年全国乒乓球锦标赛，阵容之豪华，几乎无有出其右者。男团比赛时，我与河南队一位教练在场边聊天，他指着场上正在奋力搏杀的刘国梁说：“这个小伙儿的打法属于直拍反弹，很有威力，别看他现在没有名气，日后很可能会成为国家队的主力。”尽管原先没有此采访计划，但我突然便来了兴趣，待刘国梁比赛一结束，马上把他叫住进行采访。那时的刘国梁刚刚15岁，是国家队替补队员，神情腼腆的像个大姑娘，问来问去也实在倒不出多少“货”，于是继续侧面采访，草就《中国乒坛的希望之星》一文，在《河南体育报》发表不久，《武汉晚报》、《希望导报》、《福州晚报》等报纸纷纷转载。再之后，便是不断听说刘国梁在各级大赛上斩金夺银的消息，心中颇为得意。真可谓：沙里淘出了黄金，璞玉果真成大器。
穷追不舍练“磨功”
在采访名人的生涯中，也免不了遭遇尴尬的经历。还是在1991年全国乒乓球锦标赛上，我原先设计的是准备采访邓亚萍、乔红、刘伟等三员女将和王涛、马文革两位男将。谁知，与乔红、马文革刚刚分别说明意图，二人口径竟出奇地一致：“没时间！”让我碰了一鼻子灰。刘伟稍微好些，尽管当时由于她的队籍风波正沸沸扬扬，情绪多少有些低落，但还较为配合地说了不少鲜为人知的事情。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专访一直未能见报。
而对邓亚萍的采访更有一波三折的戏剧性效果。第一次堵住她，她的保健医生挡了驾；第二次遇见她，她正与队友在街上散步，态度冷淡，依然未能遂愿。于是只好跑资料室、翻旧报纸，在下面先搜集背景材料。第三次，眼看比赛临近结束，便又厚着脸皮，把刚打完比赛的邓亚萍堵在体育馆门口，且一再降低要求说只需回答我三句话。这才勉勉强强地完成了这次并不成功的采访。报社的“老记”们打趣说：“你虽痴心一片，无奈落花无情啊！”不过幸好我的采访准备充足，仍写出了一系列质量较高的专访和评论稿子，而且由于选择角度独特，成稿后并无采访失败的蛛丝马迹，得到了同行的认可。
率直的境外名人
本以为受语言的限制，采访境外名人必须要事先找好翻译才行。孰料，第一次采访欧洲武术协会副主席、俄罗斯的姆兹卢格夫时，便令我大跌眼镜。这位老外不仅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且普通话发音之标准令我都有些相形见拙。无独有偶，1994年在温县国际太极拳年会上采访美国金太阳时，同样令我吃惊不小。原来，他们都曾在中国呆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姆兹卢格夫与李连杰师出同门，而金太阳更是陈氏太极拳十九代传人的入室弟子。面对记者出其不意甚至有些冒昧的采访，他们态度始终热情诚恳，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也有要靠翻译的。比如韩国三千浦天真武术馆长尹哲镐，法国武星兼影星让，东南亚武术领袖、菲律宾籍的卢庆辉等。他们或彬彬有礼，或幽默风趣，但无不洒脱率直。虽然要倚仗翻译这道桥梁相互沟通，但他们都极具耐心，讲与听的功夫都十分了得，那种友好和善的言谈举止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与形形色色的体育名人接触，内心感受之复杂，实难在方寸之间铺陈穷尽。以上点滴之描述，权作怀旧，亦算是为自己经营数年的名人专访生涯做个文字与感情的总括吧。
（原载2000年第4期《报海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