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朋友问我,对赵忠祥诗怎么看,据说魏明伦骂他的诗是伪七律。我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因为这两个人的古典习作我还都凑巧看过两三篇,赵忠祥的是诗,魏明伦的是赋,我感觉赵忠祥的诗比魏明伦的赋强多了。而后者竟有脸骂前者,是不是不正常。
还是就文本说话罢,赵忠祥的一首《拟古风》,我看就很不错,比当世大多数文人写得好,说实话,我初看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浮生能几日,忆旧每关情。
拂尘轻叩案,洗砚羡月盈。
积成书满箧,缤纷半世名。
云端聚风雨,绿蔓抚红英。
花间莺声小,山外雨未晴。
潜心临古帖,着意习诗经。
气随心念走,神同天籁清。
薄雾觉细浪,金风入边城。
野犬饥仍吠,家驴倦不鸣。
岸柳掩新月,塘荷露秋声。
晚岁充良驷,白头吹竹笙。
朝观江海阔,夜闻孤雁惊。
仰望河汉垂,颔首计归程。
远方有古径,与谁联袂行。
雪旁见山雉,棚后松照明。
前路仍尽力,励志书蓝琼。
犹若故旧在,悠梦到西京。![]()
整首诗写得文辞清丽,意境高远(比他本人老干部体颂诗强多了),魏明伦有这个水平吗?八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东西,谈他的《中华盛世坛赋》,就引用几段贴在下面:
早就说有个叫魏明伦的人很了得,写了很多剧本,是文坛名士,心里萌发了景仰。倘若不是读到他的《中华世纪坛赋》,我这景仰要铲除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也没就狠心到拿《鲁灵光殿赋》或者《滕王阁序》之类去跟老魏的这篇“赋”较劲,否则那是故意找茬,至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主要是看到《北京青年报》上有人对它特别推崇,说它“文采飞扬,佳句迭出,余味无穷”,乃至预言“必将为传世之作”,甚至说他的一篇相类似的什么《饭馆铭》足可并肩刘禹锡的《陋室铭》,才不得不找来一度,于是不由得喷饭,同时扳起手指算了算,这是什么世道?
只好边看“文本”边说话了,我的意思是,这篇所谓的“赋”就是一个“滑稽”样品。论形式,骈四俪六,好象很“典雅”,但遣词用字,要多粗糙有多粗糙,要多贫乏有多贫乏,顶多小学生水平,你看,“对此幽州台,倍增使命感”、“日月为我祖国作证,风霆为我民族壮行”,这是文言还是白话,文采究竟在哪里飞扬?若谈那形式,滑稽之处让人目瞪口呆。说它是赋体骈文吧,押韵它又时押时不押;说是正规的骈文吧,平仄规矩又完全不守。只说头一段,“朗朗乾坤,堂堂中华。高龄百万岁,繁衍百亿人。铁肩挑五岳,巨手开三峡。腰环万里长城,脚跨九曲黄河”,其中仅有“华”和“峡”算是押了韵,而且还得在普通话基础上,有文化的人不会这么押,因为峡早先是入声字。正规骈文平仄是有讲究的,句子基本是律句,而且每一句句尾的末字,一般要连着两个仄声之后,再连着两个平声。而上面这段就连一句之中本身的平仄都不管,遑论其他,读来哪有半点节律感和美感?可笑的是这老魏缺乏文体的基本常识倒也罢了,而短短的开篇,意思还半通不通。姑且不说我“堂堂中华”到底有没有“高龄百万岁”。他接着“描绘”的“腰环万里长城”,显然是把中华大地拟人化,说长城象她身上的腰带,但下面的对句呢?“脚跨九曲黄河”,到底是谁脚跨,这黄河不是中华大地身上的“部件”吗?她怎么就忍心踩到自己身上去了?真是让人如堕五里雾中,把古典文学糟蹋得一蹶不振。就这水平,据说还撰联到处征对,说他脸皮很厚估计没人找我拼命吧。我很怀疑这中华世纪坛的组委会是怎么回事,怎么挑上这么个人写赋,那好歹也是国家级建筑呀!一个朋友说,这个赋绝不可能真采用,要不国家的脸不丢尽了……
翻到这篇旧文看看,我对魏先生那篇赋的认识仍旧如故,非常差,完全不懂格律, 为什么他这样的人敢给人指教诗词呢,难道他认为这世上真的没有懂行的吗?我实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