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囚食谱:蛋炒饭》


《自囚食谱:蛋炒饭》
我12岁那年的暑假,外婆病了,我吃饭的问题立刻就成了我们家的大问题。在这之前,我不仅不会做饭,甚至连碗都没有洗过。我母亲每天上班前,总要担心地告诉我这样那样的事。当时我母亲和我父亲在一个单位,且离我们家比较远。他们一大早就得走,我父亲对我母亲的唠叨自然不满。他说,我像他那么大都已经上成都当学徒了。我父亲是四川乡下的人,离成都有几百公里远。所以,他一直比较骄傲。
一开始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也并非像我们母亲那样担心。一开始,我中午就吃酱油泡饭,而且吃得有滋有味的。饭是我母亲前晚煮好的,酱油就放在厨房里面。我只要饿了,去厨房拿上碗就OK。只是这酱油泡饭吃了两天后,就实在是吃不下了。
这时我开始为自己吃饭的问题动起了脑筋。我首先想到的是操作的简单,其次是又要家里条件齐全,至于好吃不好吃到也没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比酱油泡饭更难吃的饭,也是不容易的。根据这样的原理,我自然就想到了蛋炒饭。在我12年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看见过我外婆做过多少次蛋炒饭,更不知道吃过我外婆给我做的多少碗蛋炒饭。我相信,我能够为自己炒一碗非常好吃的蛋炒饭。
我首先准备了3两米饭。这些饭有点湿润,我就先把它们放到铁锅里烘干。然后再从我外婆小心收藏的坛子里,拿出两个鸡蛋,并将它们打烂盛在一个大碗里,放上一点点细盐,用筷子拼命搅和。鸡蛋和米饭准备好后,我突然发现没有葱,就去隔壁要了5根小葱。我把它们洗干净,切成细末,放在菜板上等着下锅。一切准备就序,说实话,这些原料已经是一碗蛋炒饭的原料了,只是我感觉还有什么不到位。我围着厨房转了两圈,又再次打开碗柜,另外拿出清油(菜仔油)、猪油和几颗花椒。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了3下,人生中的第一顿饭就生火开做了。
我先把清油放入铁锅中煎得7分熟,然后放入搅和均匀的鸡蛋,把鸡蛋炸得熟透,并把蛋都炸成黄色,才起锅放在一边。鸡蛋煎好后,重新把锅里放进一勺猪油,等到煎热为液体后,放入花椒,煎出香味,再家入葱末和米饭,大火爆炒两分钟,放一点盐再炒。这时,其实也就是最后了,把我早已准备在旁边的、煎好的鸡蛋倒进去,与已在锅上煎熬的米饭等一起再煎熬它们4分钟,使它们在如此严酷的现实中互相挣扎和分裂,再重新组合成一盘香气袭人的蛋炒饭。原来它的学名是金玉满堂。
鸡蛋的黄色似金,米饭的白色似玉。而我的蛋炒饭却多了葱的绿和花椒的紫,所以它一开始就比原来的金玉满堂多了一点香气,更多了几分色情。我在病中的外婆,也忍不住坐了起来。就是那天,她把我的蛋炒饭吃了精光。
只是几年之后我就不吃蛋炒饭了,说起来那原因非常的文化。几年以后,我可能已经16、7岁,偶然的看见了萧红先生的小说《马伯乐》。马伯乐那个瓜娃子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家伙,可是这个家伙却特别喜欢吃蛋炒饭,且有我对其饭的讲究和心得。当时一读完这个小说,立马跑进厨房,把我正准备炒的蛋炒饭倒了个精光。多少年了,对于蛋炒饭我不再,不再吃,当然更不自己再炒。
今天是我关进来的第二天,突然提起蛋炒饭是因为昨天天黑前,厨房为我送来的就是一碗蛋炒饭。当时我话都没说,就挥手叫她端走。那碗饭,黄不见蛋甚至白不见米,更不要说绿的葱花和紫的花椒。它放在我送饭的窗口前,离我的鼻子也就30厘米,可是我却一点点香气也没有闻到。只是到了晚上,我饿得肚子直响,才想起了这碗蛋炒饭。它其实很了不起的,差不多消除了我和蛋炒饭的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