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者的呐喊——读《经济学林论剑》


上海财经大学  郭旸 博士
 
学术的生命力就在于人们对其的质疑与超越。刘正山先生的文集《经济学林论剑——与60多位知名学者商榷》是一种质疑,也是一种超越。诚如作者所言,“经济学就像一本大书,我们在这部大书中纵意浏览,一如一个好奇的孩子在浩瀚的大海边玩耍。”我们都是站在经济学这部大书的边上对其表达我们的思索与回应。

《经济学林论剑》篇篇文字都反映了作者敏锐的洞察力和深究细考的钻研精神,在这里没有权威的不可冒犯,没有世俗的弦外之音,在表述独立创见的同时,犀利的文风颇让人感怀扬眉拔剑的气势。

建立在现代心理学和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基础上的人本主义经济学曾经对传统经济理论与假设发起了猛烈的冲击,他们相信以自我为中心的功利主义价值观和制度安排最终只会带来社会的离析和纷乱。刘先生专门有一篇文章形象地论述了此间关于理性人的争论,名为《囚徒困境与理性悖论》。理性人的假设可以说是经济学中最基本的假设,理性人讲求的是自利行为,追求的是效用最大化。斯密早在他的《国富论》中就讲到:“我们并不从屠户,酿酒家或面包师的恩惠,而是从他们对他们自己利益的关心中,期望我们的饮食。我们不诉诸于他们的利他心,而诉诸于他们的利己心……。”也就是说,每个人虽然追求的是个人利益,不会顾及到社会的利益,但是他为了个人利益的活动,其结果会给整个社会带来利益。在“一切都听其自由”的社会里,人们就是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达到一个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

那么,事实的结果是否都会像斯密期望的那样井然有序呢?纳什的非合作博弈给了我们一个非常有趣的答案。在“囚徒的困境”这个经典的博弈模型中就反映出了个人理性与集体理性的矛盾,因为A和B都是理性的,他们首先关心的是如何减少自己的刑期,而不会在乎对方被判多少年。同时由于信息是不对称的,双方并没有串谋的机会。结果是双方均从自身利益最大化角度出发,选择了坦白,造成了损人不利己的最终结果。

既然个人理性的自利追求并不能完全实现社会的最优结果,那么是否纯粹的利他行为就一定会实现最优的社会理性呢?刘先生通过欧亨利的小说《麦琪的礼物》,给我们做了有趣而深刻地分析。《麦琪的礼物》说的是一对彼此恩爱却又生活拮据的夫妇,为了能够给对方送上一份圣诞礼物,德拉为了心爱的丈夫含泪将自己的秀发卖掉换取了一条和丈夫祖传金表相配的金表链,谁知吉姆同样出于无私的爱,忍痛将自己的金表卖掉为心爱的妻子买了一套德拉心仪已久的玳瑁珠宝发梳。当两个人激动的相拥互相展示圣诞礼物的时候,那种面面相觑的吃惊场面是可想而知的。两人出于无私爱心的利他主义行为,结果却使得双方的利益同时受到了损害。由此看出个体理性与集体理性经常是不一致的,经济社会绝不是简单的自利追求或盲目利他的结果,在这样一种结论之下,我们在坚持理性选择的同时,似乎也更应该重视基于这种选择而相应的制度约束和道德环境。

传统经济学认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经济学节约了爱”,人就像是一台追逐最大化福利的计算器。但是,刘先生争辩说,上作为一个身处在社会环境和社会需要的人,同时也需要进行道德的思考,人类最高层次上的精神追求本质上是社会需要,因此,它需要将鲜活的生命元素注入冷酷的经济学内核。面对着由具有更高生存层次和内在发展潜能的人所构成的市场主体,经济学作为一种思维方法,就是要配合这些非正式的约束来引导人们更加合理的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

尽管经济学是一门严肃而“无情”的科学。但在《经济学林论剑》中随处可见刘先生那四溢的豪情与感性的澎湃,但这种激情又是富于理性基础的,是出于一种学者研究的态度,也是一种责任感。刘先生说,“运用经济学解释或者分析实际问题,应当尽可能地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说话。如果仅仅依靠一腔热血,感性分析,恐怕难以找到解决问题的最合适的途径。”(《热切的心与不冷静的脑》)

刘先生在《经济学为谁服务》中也表明:“经济学的基础理论并没有什么阶级色彩。我将经济学看作是工具,解决人类选择难题的工具。但是,使用工具的人不同,他的作用不一样,阶级性在这个时候也许就体现出来了。打个类比:一把刀,在农民手中,它就是砍柴刀;在屠夫手中,它就是宰牛刀;在土匪手中,它就是杀人的刀。但是,刀还是那把刀。经济学具有阶级性的部分,其实是经济学家,是人而不是理论。”于是,我们在尊重经济原理的同时,不得不更加注意研究它的主体——人的问题。

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开篇就说到:“经济学是关于财富的科学,是关于人的科学。”而人并不是简单独立的个体,人是社会生存中缩影。那么要使经济学真正适用于人,它就必须接纳社会道德和心理因素的影响。实际上现代经济学已经开始在自觉不自觉的过程中接纳吸收道德心理因素的分析了。正如甘姆斯所说,它相对于经济学来说,就好比地基相对于房屋,虽然地基对于建筑的重要性是无可争议的,但是当人们面对宏伟的建筑整体发出啧啧赞叹的时候,却往往对支撑着建筑的砖石结构视而不见,不愿提及。但是目前的主流经济学也不大研究这些所谓“非主流”的问题,更不大探讨制度的形成与演化。“主流经济学实际上是静态经济学,它只研究均衡状态的制度,分析均衡制度是如何运行的,是否符合效率标准,而不是研究均衡是如何形成的,制度是如何演化的。”(《卡尔"门格尔的影子》)而《经济学林论剑》中的表述给我们提了个迫切的醒。

总之,经济学足够的瀚渺,就像一座典藏丰厚的高阁,以至于我们虽已全身专注的汲取,却发现自己也还是徘徊在这座圣城的脚下,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前进的勇气和关注的声音,刘先生的《经济学林论剑》正是这样一个战者的呼声与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