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新写实小说:非常十年(218)
林正德著:《非常十年》(连载218)
《非常十年》第二十六章(13)
上午9时,双方代表又在京达成第二个协议:“放人后,‘革造会’在三小时以内撤出华侨大厦及其周围的全部人员,回到原地。原驻华侨大厦的‘八·二九’等八个总部,在半个月内全部撤离华侨大厦,另迁较为朴素的新址。‘八·二九’等组织原驻的其他楼厦应按照艰苦朴素的原则自行调整。”
10点50分,八·九指挥部又发出紧急动员令,提出:“不要对叭儿狗抱有幻想,要严阵以待,血战到底,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给叭儿狗以毁灭性的打击。”中午时分,革造会方面又大举进攻,又用小口径步枪打伤八方多人。
下午4时,革造会释放了三名八·二九学生。
5时左右,八方又播出释放被扣人员公告,决定于6点钟释放俘虏。正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的时候,侨委大楼的革造会一小撮人又放来冷枪,罪恶的子弹正好击中市五中八·二九一学生的心脏,当场饮弹而死。那几个即将获释的革造会人员也在场亲睹了这情景,情不自禁地动了恻隐之心,一个因为翻车受伤的工联总人员八方曾给他做了包扎医疗,这时他动感情地含着泪说:“革造会的这种做法是太惨忍了,我们是不赞同的!”
7点20分,八方广播讣告,而革方宣传车则叫喊着:“叭儿狗们,你们这个为谭王八卖命的混蛋,死得活该!这个混蛋死得轻如鸿毛!”
七·二0反迫害指挥部全体战士含着悲痛的眼泪向自己的战友告别,同时仍执行中央指示,全部释放了八名革方人员。八点多钟,在反复广播释放公告后,当把被扣人员用箩筐绳子从楼上吊下去时,外面一些狂徒仍不断用石头进行袭击,企图嫁祸于人。
22点15分,八·九指挥部又发出“紧急命令”,说:“叭儿狗已放了被抓去的八人,但各兵团,各分部仍然要坚守岗位,严阵以待,在未接到指挥部的命令前,不许撤走。”
革造会中的一小撮狂徒又要企图重演七·二0交际处纵火事件,晚十点多钟,一小撮狂徒第一次放火被熄灭了。过了会儿,革造会宣传车广播说他们已撤离大厦,撤离后如果发生纵火案、盗窃国家财产,一切都要由八·二九方面负责云云。尽管他们嘴里说得振振有词,但是,广播过后七、八分钟,一小撮狂徒把棉被、床桌堆成一堆,洒上汽油,再次纵火,立即二楼的楼梯口燃起了熊熊大火,新大一侨生为了救火,奋不顾身地从三楼跳下,身负重伤。后来,市消防队开来了几辆消防车,在消防人员和八方人员合力奋战下,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三天三夜的围剿大厦事件虽然过去了,但是,余波未了,12日晚革造会又袭击了火车站,把机务段的八方铁路工人逼上山,造成铁路交通运输中断瘫痪。
8月5日,省老区代表大会在F市远郊北门战坂公社召开。
M省的老区问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复杂问题,陈伯达闭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我就不承认‘老区’两字,真正老区,只有龙×杨成武那个地方。”实际上,自从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在南昌起义部队的影响下,1928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由罗明、朱积垒、郭滴人、邓子恢、张鼎丞、傅柏翠、阮山、卢肇西、陈正、徐履缓、陈耿等同志组织我省平×、龙江、永×、上×、崇×等地成千上万的农民相继举行了武装暴动,开始建立了革命武装。打从1929年,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陈毅、谭震林、方志敏、彭德怀、林彪、聂荣臻、罗荣恒、叶剑英、肖劲光、粟裕等,先后率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十军进入我省西北部创建革命根据地,率领中央红军第一、三、五、七、九军团,在我省各地进行反“围剿”战争,帮助各地党组织实行土地革命,建立工农民主政权,建立和发展了×西、×北、×东苏区和×南、×中游击根据地,其中有许多县是当时中央苏区和×浙赣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红军主力长征后,M党组织继续高举武装斗争的旗帜,坚持了艰苦的游击战争,保存并扩大了革命武装力量。据1957年我省不完全统计,解放前党的活动范围遍及61个县境,占全省县数的95%,二千三百九十多个乡,二万一千五百多个村。全省直接参加红军、新四军和人民游击队的达十万人以上,其中有三万多人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有五千多人参加了新四军北上抗日,有五万多红军、游击队的战士为了人民解放事业贡献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毛主席的“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直指武夷山下,风展红旗如画”等气势磅礴的诗句和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古田会议的决议》永远鼓舞着我省农民的革命斗争。历史总是历史,历史的事实是无法磨灭的。
解放后,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老区”问题一直未获得解决,历次政治运动诸如肃反、审干、反右、反地方主义、反地方主义补课、反右倾、反五风、夺五权、拔白旗、插红旗等等,像车轮战一样严重地打击了老区干部和人民,上反叶浩明、江明凡、方俞平、袁金旺、金贤麟、许立璋、俞白等人,下扫生产小队干部,甚至广大无辜的贫下中农群众,据马为同志自己承认错打、错关、错管、错杀达20万人,而实际上的冤假错案是远远不止这个数字的。
在这次文化大革命运动,老区农民运动也蓬勃兴起,引起了各派政治力量的极大注意。思想兵红九·二等组织借揪“扒手”为名,制造了骇人听闻的1967年“二·四”、“二·五”大血案,又以反经济主义为名,残酷迫害打击老区人民。1967年3月,某些决策者又以归口闹革命、搞经济主义、组织不纯等理由,强行解散了“老区”组织,至今未获得“正名”,因此,几百万老区人民要求平反也是合情合理的。
在省老区代表大会上,八·二九F司副司令徐绍英也到会做了讲话,谈述了对目前形势的一些看法。会议期间,正值发生了“八·九”人民大厦事件,革造会数万人围攻着人民大厦,八·二九学生的生命危在旦夕,解救处于危难之中的八·二九学生是老区人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省农联司头头林得胜在会上做了紧急动员说:“到会代表要团结一致,共同对敌,回去之后立即把广大贫下中农发动组织起来,组织30万人的队伍进城,要求为老区人民平反,解救八·二九革命小将,制止武斗。”
11日,省老区代表大会结束了。
8月13日上午9时左右,郊区三叉街再过去一点的白湖亭地区传来了枪声,有人在叫喊着:“农民进城啦!农民进城啦!”
那些不明真相的市民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有的赶紧躲进屋里去,但更多的人却是挤在街道的两旁,他们又是提心吊胆,又是十分的好奇,甚至起先躲进屋里去的人也鹅头鹅颈地伸探出脑袋来窥望着,毕竟还是好奇心甚于恐惧心理,何况,到底出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就好像古时候有人喊“狼来了”便把人吓得魂不附体一样。尽管街道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许多人,但是,人们的心理却是有些紧张的,大伙儿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睁大了一双双核桃般的大眼睛在观望着,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农民大规模进城的场面。
突然间,哨子声、呼喊声四起,“冲啊!”一队全副武装的老区农民先遣队伍手持冲锋枪、步枪、机关枪、手榴弹,沿着大路奔跑过来,正是:“冲锋直进浑无敌,虎窟龙潭掉臂行。”他们迅速地控制了三叉街路口要道。
过了会儿,一辆吉普车从白湖亭方向开上来,巡视了一下,又掉转车头开下去。以后,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开上来了,先是由几辆大卡车开路,后面是两个人一排的长队形,长龙阵的队伍望不到边,估计人数有上万名。
由于老区农民进城,引起了革造会决策者们的极大恐慌,熊向景、吕振玉、石克发等人连日来密谋于闽江日报社内。
熊、吕、石辈都是带兵打仗的,都懂得军事指挥艺术。吕振玉振振有词地道:“形势变了,这不是一般的武斗,现在是用现代化武器,枪、机关枪、炮,这已是战争性质了。过去说‘要文斗,不要武斗’,现在提‘文攻武卫’。中央早已讲过,文化大革命可能以战争结束。江青同志也告诉,不要太天真,不要放下武器,我们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武卫’了。是战争性质的,就要用军事那一套来考虑了。各单位武卫人员要落实,有一个班的组织一个班,有一个排的组织一个排,指挥机构要落实,守的据点要落实,敌人手中有武器,我们也要有武器,农民进城,我们要阻止,要武装保卫F城。第一,武卫指挥部要设立下来,要有通讯部门,侦察部门,后勤部门,要成立司令部,要花好大的劲。现在要下决心,马上把组织系统落实下来。第二,编制好,编好班、排、连……才能打。比如叫我当团长,我调这连就要来,搞文革要民主,打仗怎能讲民主?!第三,防御,设防计划要搞好,要有工事,设立联防指挥部,要有主力部队,训练训练才能作战。至于技术问题只能讲几个原则:(1)守城不守楼,把几个要道,都能顶出去,可使居民免受损失,反击也好反;(2)防御为主,但不是消极防御,而是积极防御,这不是挑起武斗。只要你打第一枪,怎么打就由不得你了。我可以反包围,可以突围,可以……。打仗时,拳头一个在后面,前面是防御,主要是后面进攻;(3)总的来讲是人民战争,每一个人都要准备打仗。”
石克发问熊副参谋长说:“我们准备组织四千多人,组成四个团,但武器不够,有没有武器呀?”
熊向景不以为然地道:“武器不要紧,马鞍有两个坑道,里面的武器可以武装两个团,到时候学生一千多人集中在农院,工人一千多人集中在三角井和铜盘,包围马鞍山,我负责搞到坑道的钥匙,再把甘子昆抓起来,把枪抢出来,如果搞不成,我们就撤到三都,上戴云山,那里的粮食很充足。”他还把F市的详细地图给了革造会。
革造会借反老区进城为名,公开抛出“武装保卫F城,打倒叶浩明”的口号,开始了他们蓄谋已久的大规模的全面的夺枪抢枪行动,他们到处冲击军区、部队营房、军事设施、人武部等,满载着全副武装的革造会人员的汽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四处设立武装据点,使整个省城一片刀光闪闪,剑影绰绰,笼罩着令人恐怖的气氛。
在城区,各粮店门口都排满了长龙般的队伍,居民们都在纷纷抢购粮食。忽然间,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句:“不好了,老区农民打进来了!”
一下子,不少人吓得赶紧抱头鼠窜,把米袋里的米撒得满地上都是,被人践踏得一片狼藉。由于这毕竟是“狼来了”的一场虚惊,人们又开始战战兢兢地排起队,又是不时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着,又是争先恐后地抢着买米,似乎战争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