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山东老家济南「75」「尾声篇」「散文」
1. 如果有一位朋友问道：在山东济南这块土地上：有什么艺术形式能够让济南人长久地记忆而终生难忘？有什么艺术形式能够让济南人如醉如痴持久地迷恋？笔者回答说：「这种使得济南人长久地记忆而终生难忘的艺术形式就是：曲艺特别是相声」。
2. 民国时期，在济南城区，民间最普遍的娱乐，便是听大鼓书。那时候，在热闹的大街上随处都有大鼓书场。济南市民在工作之余，便去听书。那些唱书的全是年轻漂亮女子。听书的客人，一边喝着香茗，听那鼓词高亢的音调在耳边转，真是一件很时尚的快乐的事。
3. 济南人喜欢曲艺，也盛产曲艺名家。历史上的济南，曲艺繁盛名闻海内。“曲山艺海震江湖”：就是对这段历史的溢美之词。济南人虽常引为谈资，但“曲山艺海”这个词何时出现？什么被称为“曲山艺海”？“曲山艺海”究竟指的是什么？能讲清这些问题的，却没有几个人。
4. “曲山艺海”一词从何而来、所指为何？“曲山艺海”这个词其实并不确切，它最初名为“书山曲海”。讲到“书山曲海”这个词，就必然要提及明代文学家、戏曲作家李开先，“曲山艺海”这个词的源头是由他而起的。
5. 李开先是济南人，—生醉心于金元散曲及杂剧，改定元人杂剧数百卷，并用金元院本形式写成多部杂剧，撰有戏曲理论著作《词谑》。李开先还是济南有名的藏书家，藏书之富远近闻名，尤以戏曲书籍为多，李开先的藏书楼也因此被称为“词山曲海”。有了这个典故，后人将“词山曲海”改造了一下，变成“书山曲海”。
6. “曲山艺海”这个词出现的时间更晚，它是建国后才出现的。“曲艺”一词在清代是指演艺类的小技能，民国时期则成为“杂耍”一词的别称，不仅指说唱艺术，还包括了杂技、戏法。1953年9月，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决定成立“中国曲艺研究会”，“曲艺”这个词才成为了说唱艺术的专用名称。这以后，“曲山艺海”这个词才流行起来。
7. “曲山艺海”一词总是带给人们的无限遐想，仿佛济南戏曲、曲艺曾经真的极度繁盛、登峰造极，其实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在近代济南，铺天盖地的是大鼓、琴书、相声、评书以及地方“小戏”，这些以“说唱”为基本表现形式。相比之下，戏剧在近代济南的发展乏善可陈。相对于地方小戏，济南人习惯将京剧等戏剧形式称为“大戏”，即要有“说唱”又要配合身段、场面等“表演”形式。所以说，“曲山艺海”这个词所指的是以“说唱”为主的各种曲艺形式，而非指戏曲。
8. “曲山艺海”是指的哪段历史时期？济南出现“曲山艺海”盛况的时间并不早。各种曲艺形式并不是自古就有的，大部分是在清代民国才出现定型的。曲艺是随着城市人口猛增才出现的。虽然“曲山艺海”这个词可以追溯到明代。但济南被誉为“曲山艺海”的时间并不太久，不会早于这些曲艺形式出现之前。
9. 清末民初，济南曲艺以山东大鼓影响最大，一时名家辈出，风靡泉城。清同治十年秋，山东大鼓女艺人郭大妮至济南演出，成为有记载的第一个进入大城市行艺的山东大鼓艺人。之后，又有来自临清的女艺人黄大妮来济南西关演唱。光绪十年，黄大妮的表妹王小玉姐妹来济，在明湖居与趵突泉四面亭演唱。王小玉姐妹就是「老残游记」里提到的白妞，黑妞的原型。
10. 20世纪30年代，在济南能见到洋琴、河间大鼓、木板大鼓、河南坠子、评词、相声、双簧等多种曲种形式。艺人们常年演出于趵突泉，南岗子（新市场）、西市场、劝业场、大明湖等处的茶园、书场以及庙会和堂会。
11. 民国时期的济南曲坛，南词北曲荟萃、名家大师云集，茶园、茶棚、书场鳞次栉。1921年左右，仅新市场内就有戏院剧场4处，茶园、茶社、茶棚多达20余家。这些书茶馆中，天天上演着数十个曲种，场子里热闹非凡。
12. 建国后，在政府扶植下，说唱艺人以个体形式陆续恢复演出，全市有曲艺场所24处， 艺人105名。到1966年，市区有曲艺团 8个，其中国营的有济南市曲艺团、山东省曲艺团，民间职业团体有明湖曲艺队、历下区曲艺队、市中区曲艺队、天桥区曲艺队、槐荫区曲剧团、晨光茶社相声曲艺队，演职人员达260人。曲种有山东大鼓、山东琴书、山东快书、西河大鼓、乐亭大鼓、京韵大鼓、梅花大鼓、河南坠子、竹板书、数来宝、单弦、相声、评书等，济南曲艺一直保持着较高的演出水平和繁荣的演出场次。
13. 文革期间，各曲艺团体被迫解散。济南“曲山艺海”的好时光：就此结束。「曲山艺海」之存在时间，仅有五十余年。
14. 济南成为“曲山艺海”的原因？明代戏剧作家李开先所代表的戏剧作家们，把济南的戏曲传统推向了高峰，但这种传统并未流传下来，济南的戏曲发展在清代戛然而止。清末以后，济南的曲艺演出活动逐渐萌发，演艺市场十分活跃，曲艺逐渐在济南兴旺发达。
15. 20世纪初，胶济铁路通车、开设商埠以后，济南逐渐成为“水陆码头”，城市人口激增。济南由一个封闭、保守的政治型城市变为一个开放、商业资本涌入的商业型城市。活跃的经济刺激了人们对娱乐的需求，城市人口的增多储备了大量的潜在受众。津浦铁路通车后，运河沿岸的经济迅速衰退。军阀混战，灾荒连年，大批原先在运河流域如济宁临清等地活动及农村谋生的艺人陆续进入济南，为济南提供了大量的演艺人员。这是济南“曲山艺海”形成的原因，济南曲艺繁荣的大幕由此拉开。
16. 济南独特的人文环境对“曲山艺海”的形成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17. 在近代，许多地方小戏进入北京、天津等大城发展，逐渐演变为“大戏”。
18. 与北京、天津等大型城市不同，长久以来，济南民风淳朴，所流行的戏剧都夹带着一股“土气”。所以许多民间小戏、俚曲等曲艺形式，反而在济南的文化环境中如鱼得水，迅速发展起来。如山东琴书、河南坠子、西河大鼓、木板大鼓、山东快书这些由农村进入到城市的曲艺形式，在济南这样一座较大的城市中颇受欢迎。
19. 济南与北京、天津过去同为曲艺三大码头，相声行里有一句话：“北京学艺，天津练活，济南踢门槛”，一般的解释是说济南观众要求高，在北京成名了才敢在济南演出，这种说法并不对。过去，济南的曲艺观众要求低、包容性高，不像北京、天津的观众那么挑剔，刚刚出徒的相声艺人在济南很容易吃上饭，这一点对于其他的曲艺形式也一样适用。近代济南的经济与文化发展不同步，曲艺在近代济南独秀一枝，形成“曲山艺海”。
20. “曲山艺海”为何繁荣不再？文革期间，济南曲艺界仅有唱河南坠子的郭文秋和一名琴师。文革结束后，恢复了市曲艺团，新建大观曲艺厅，但业务骨干多为中青年演员。这一时期，广播、电视渐成主流，以撂地、小茶馆为表演形式的曲艺已经不适应时代的发展。上世纪80年代，济南的曲艺还有一定实力和影响，但国家对曲艺的扶持多集中在北京、天津.济南的曲艺被边缘化，济南曲艺表演人才出现断层。
21. “曲山艺海”必然要走向没落。这是由社会发展的文化环境决定的。现在济南曲艺种类单一，名家寥寥无几，曲艺观众极少，缺乏曲艺演出场所。再现“曲山艺海”，必须丰富曲艺种类，提高表演水平。
22. 重现“曲山艺海”，只能从零开始。艺人们同观众互相扶持，一同成长起来，才是真正的“曲山艺海”。
23. 镜头一：市中区老商埠江湖艺社后台，十几位相声艺人正在对演出着装进行最后的整理。
24. 江湖艺社班主王超今年40岁，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他6岁去北京学杂技，14岁去天津演出时迷上了曲艺，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曲艺大师金文声，并拜师学艺。
25. 历史上济南曾与北京、天津一起并称曲艺“三大码头”。“北京学艺，天津练活儿，济南踢门槛儿”，这句话说明济南曲艺曾有名家云集的辉煌。后来济南曲艺文化发展，不及北京和天津。凭着对相声艺术的执着追求，2017年，王超回到济南成立“江湖艺社”。江湖艺社坚持以卖票的形式演出，遇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难题：听相声的人极少。“就算没人听也要坚持，从开业至今我们没有停过一天表演，有时候一整个晚上台下只有两个听众，我们十几个演员也是该怎么演就怎么演。”王超回忆说。
26. 在江湖艺社，演员们早上起床后除了练习基本功，还有一项必修课，那就是上网刷微博，浏览最近的社会热点，这是在为相声段子创作寻找素材。王超介绍，新潮派的相声艺术，收获了一大批年轻的粉丝。“别说90后，现在00后很多都爱结伴来听相声，相声已经不是传统观念中认为的只有中老年人爱听了。”
27. 为了让观众能够在相声园子里找到最地道的济南味，王超在细节上也下了功夫：“我们院子里大水缸装的都是泉水，用泉水泡茶，再配上蜜食、桃酥这些特色茶点，就是为了让大家在这里找回老济南相声园子的氛围。”
28.2023年2月5日，元宵节。济南江湖艺社班主王超没有直接赶回家，老商埠的相声园子里静静地思考。“这个春节没亏，算一算，除去成本支出，可能还剩点儿，我觉得这就是胜利！”王超开始对于未来有了信心。29.江湖艺社除了有相声剧场，还经营着一个接近20年的高跷队：小超高跷队。每逢正月初一到十五，高跷队最忙碌，他们为济南市民表演高跷。
28. “每天要演七八场高跷，正月十五这天，我们演了11场。”王超说，春节期间，江湖艺社位于融汇·老商埠和印象济南·泉世界的两处相声园子还每天坚持各两场演出，15天来，剧场演出近60场、高跷演出百余场。
29. “我也曾经无数次想过放弃。”王超说，到2022年11月，江湖艺社正好成立5周年，这其中疫情就占了3年，作为一个民间的曲艺团体，真的太难了。“本来文化产业就不好干。”王超说，想当年，自己凭着对传统文化的一腔热情投入其中，原本想着“以商养文”，结果蹚进来才发现，现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必须要投入精力，不断给观众呈现新鲜的作品。只有这样做，大家才愿意走进剧场听相声”。
30. 这3年，王超卖了3辆车和1套房，目前还欠着近40万元的外债。将济南“曲山艺海”发扬，是他坚持至今的原因。北京甚至天津的很多年轻人来济南打卡，大家都说，济南江湖艺社的演出不输于德云社。王超说道：2023年，我们好好干！把济南“曲山艺海”的大旗扛好了，把高跷等非遗文化发扬光大，让外地朋友来济南都能看到江湖艺社的演出，看到济南的独特魅力。
31. 济南的「曲山艺海」何时能够冲出江湖？江湖艺社用他们的行动作出坚定地回答。
「全文完」
黄盟原创。
2023-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