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零零三年七月,全国的 “非典”疫情的趋势已经放缓,王昭武也大学毕业了,回到渭阴市之后,他去了一次西京市阎良区的航天城,他的好朋友李博已经在中航工业集团旗下的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工作了两年了。好久不见了,两个好朋友一起吃了顿饭,王昭武从李博那里借了两千元,这个是他计划去新单位报到的生活费。毕业了,他觉得自己从此应该生活自立,不能再伸手向父母要钱了。
从西京去北京的火车经停渭阴站是晚上八点五十分,王昭武在哥哥王昭文的陪同下坐车到渭阴火车站,然后一个人第一次出陕西省去首都北京。王昭武买的是火车硬座票,经过一夜长达十三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北京西站。这时候北京的“非典”疫情已经基本结束了,出了北京西站,他需要转公交车到北京南站附近,然后从永定门长途汽车站乘发往远郊地区的长途汽车,再中转到廊坊的单位报到去。
王昭武自己一个人手提着很重的行李袋,一手提着上大学时学校给学生每人发的红皮箱。而那个行李袋其实就是个红蓝相间的编织袋,里面塞着自己的被褥和枕头,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公交车到了北京南站后,王昭武提着两件沉重的行李下了公交车,他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七月的北京天气炎热,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他就站在路边看看能不能拦到一辆出租车,坐出租车去附近的永定门长途汽车站。 等了半天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经过,他只能索性慢慢一步一步的艰难往永定门汽车站方向走,走了一会儿碰到一个路过的北京大爷,王昭武走上前去问到:“大爷,您好!我想问一下去永定门长途汽车站是朝这边一直往前走吗?大概还要走多远?”大爷抬起头来看了王昭武一眼,大热天的,这小伙子满头大汗的拎着两大包行李,他说:“你就一直朝前走,过了那个桥之后,右拐再走三分钟就到了,小伙子当心中暑呀!”“谢谢您了!”说完话,王昭武就继续朝前慢慢挪着走下去。
好不容易走到永定门长途汽车站,看到有一辆“943路”的长途汽车前挡风玻璃上,放着一个“固南”红色字样的牌子,就拎着行李上去了。售票员操着一口熟练的“京腔”对他说:“嗨,小伙子,到固南票价七元,行李也要打一张票。”“行呀,打就打票吧。”王昭武从口袋里摸出票钱递给售票员,然后在后排找个座位坐下来歇口气。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始发动了,随着长途汽车一路自动报站名的提醒声:“木樨园桥北到了…洋桥(西)到了…草桥到了…玉泉营桥南到了…高米店到了…黄村二中到了…大兴桥南到了…榆垡到了…东胡林到了…河沿到了…固南工业园区到了…刘园市场到了… 固南汽车站到了”王昭武头朝窗外一路望过去,内心的好奇夹杂着些许新鲜感。车上有几个河北女人说话的嗓门特别大,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长途颠簸,王昭武终于来到了廊坊市固南长途汽车站,几个昌河面包车司机围了过来,纷纷问他要去哪里?王昭武问没有出租车吗?几个司机七嘴八舌的答道:“没有出租车,就坐我这个还不一样么?”“到哪里去,我便宜捎你一程”王昭武可不敢图便宜让别人“捎他一程”,他选了其中一个车况看似有些新的司机,说去固南一中,两人很快谈好价格,就这样花了五块钱之后,昌河车司机送他到固南一中校门口,廊坊市固南一中就是他大学毕业报到的工作单位。
给门卫报了身份之后,王昭武来到校办公室向负责接待的老师递上自己的报到证和大学毕业证,还有学位证单位也要。手续办完之后,接待的老师指了旁边的一栋教师单身宿舍楼说:“其他一些已经报到的老师都住在那栋楼三层,你上去看看,自己愿意住哪一个房间就自己选一下,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单身床和写字台,还有一个小衣柜,基本上两个老师合住一个大间吧。”王昭武提着行李上了楼,楼上已经有从陕西来的几个大学毕业生,其中宝南文理学院毕业的四名大学生王昭武之前在西京面试的时候都见过面。
杨彩霞和任芳都是宝南文理学院中文系毕业的,之前大家一起在西京面试一中语文老师的时候就认识。还有两个是一对情侣,都是宝南文理学院历史系毕业的,男生叫王晓阳,女生叫汪海燕。杨彩霞个子长得高,长发,相貌还可以,宝南太白县人。任芳是西京市长安县人,个子不高,脸圆圆的,短发,身材苗条,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有气质。
王晓阳宝南市陈仓区人,家在农村,个子偏矮,身材偏瘦,瓜子脸,两眼炯炯有神,带着一副金丝边近视镜。汪海燕身材苗条,长发披肩,典型的陕南女孩模样,显得水灵可亲,她家就在安康市石泉县农村。这么两人外表怎么看着也不搭的人也能走在一起,可能是在灵魂上彼此惺惺相惜吧。
另外几个陕西来的大学生毕业生,有西北大学物理系毕业的康华,西京市人,单亲家庭,爸爸早逝,妈妈是西北大学后勤处的行政人员。康华人长得既高又帅气,爱干净,但可能一直是妈妈陪伴着成长的缘故,康华人看起来整体有一点阳刚不足,阴柔有余。还有后来和王昭武住在同一间房子的赵晓东,陕西理工学院中文系毕业,咸阳旬邑县人,个子高,皮肤白,爱干净,戴一副近视眼镜,谈的女朋友是从西北大学图书情报专业毕业后,留在了西北工业大学学生处档案室。其他前来报到的大学毕业生基本上都是河北师范大学和内蒙古师范大学的。
这些新毕业的大学生报到之后,被学校安排着统一给本学期末高一年级学生期末考试做监考工作。考完试之后,几个陕西来的大学毕业生商议了一番之后,一起去见了学校新上任的张梁山校长。张校长说:“你们这些今年毕业的大学生,要统一参加学校组织的考试,考卷就是今年的高考模拟试卷。我个人认为,只有老师高考试卷考得好,才能把学生教得好,我们要通过这次考试,淘汰其中一批考试不合格的老师……”王昭武当即向张校长表态:“张校长,论考试分数,我一定会在这些老师当中考第一名,如果考不了第一名,您可以选择辞退我。” “哦,这话你还不能说的太早了。”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几个大学毕业生都有点垂头丧气的感觉。是的,大家又要再次准备刷高考模拟试卷了。
到学校报到后的这段时间里,除了之前在学校参加了几天期末考试监考工作之外,这些年轻人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安排,就纷纷打算回家。王昭武也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到了渭阴之后顺便在书店里买了一套当年的高考模拟试题,他要为自己在校长面前夸下的海口负责到底。八月下旬临开学的时候,王昭武再次告别了他达王发录和他妈王玉香,坐火车回到一中单位,学校组织了高考模拟试卷统一考试,成绩很快也就公布了。
王昭武大学学的是思想政治教育,考的高考政治试卷满分为一百分,他的成绩是八十六分,名列学科第一名。其他几个陕西来的大学生也都顺利过关,唯有王晓阳的女朋友汪海燕和任芳,据学校说因为考试成绩的原因,没有如期被安排代课任务。王昭武因为还有西北大学中文自考本科毕业证,当时面试的也是高中语文老师,所以他和杨彩霞,以及赵晓东被安排带高一语文课程,康华带高一物理课,王晓阳担任高一历史老师,任芳最后被安排到固南二中初中部担任初中语文老师,而且还没有了二中的正式编制,汪海燕则被学校安排到教务处从事教务工作,没有安排代课工作。
那么多原有的固南一中的编制名额去了哪里?据小道消息说,这个新校长上面有关系,他根本就不懂教育,之前是从事其他职业的,今年把一部分编制给了从下面镇高中调上来的老师,还有一部分是固南二中初中部的老师,这些人按照不同的条件和背景关系,先后都缴纳了数额不等的“走后门”费用,所以才有了一部分已经和学校签订了就业协议的新招聘老师,被学校通过考试淘汰下来这件事。
高一入学的新生这时已经开始报到了,这学期学校高一年级一共招收了二十二个班级。前十个班级都是中考成绩比较好的学生,由学校有经验的老教师担任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成绩一般或者较差的后面这十二个班级,都交给学校这些新招聘来的老师带班代课。王昭武负责带十九班和二十班级的语文课,同时也是二十班的班主任。在王昭武他们这个高一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里,一共有四位高一语文老师,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杨彩霞和赵晓东,另外一位年龄较大的魏老师是固南当地的,魏老师说自己之前是二中初中部的老师,今年刚刚来到一中教书,并隐晦的表明自己的身份,说她的老公是县水利局的局长。
王昭武班上的学生生源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另有几个是北京户籍的生源,其中一个女学生叫田华,她爸爸是北京总政艺术歌舞团副团长。还有两个男学生,一个学生叫徐宇,他的爸爸是海淀区公安局刑警总队副队长,另一个学生的爸爸也是北京航天研究所里的研究员。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除了学生家里距离学校非常近的距离之外,其他学生一律住学校宿舍,学校有自己的超市和食堂。学生从高一开始每周周六周日都开始补课,一个月只放两天假,所有学生进出校门都要凭借班主任老师开具的证明才可以。每天早上六点半,王昭武作为班主任就要起床去操场监督本班学生出操情况,要是本班同学有迟到或者缺操就会被学校德育办扣班级的相应分数。
新生军训结束不久,学校就开始恢复正常上课。班级里的班干部选举结束之后,来自北京的田华和徐宇就开始私下偷偷谈起了恋爱,王昭武第一次面对这种比较棘手的事情,经过私下给两位学生谈心做工作无效之后,他只能请来两位学生的家长。田华的妈妈是一个地道的北京知识分子,她和那位田副团长的老公一起到老师的单身宿舍找到王昭武,一见面她就说:
“王老师,田华这孩子我刚刚已经批评过她了,她说自己以后不会再和徐宇谈朋友了。哎,你不知道,那个徐宇我一看就是个典型的‘京油子’,嘴特别能说。所以田华以后的学习和生活还需要您多多关照。”
“您太客气了,徐宇其实心底也不坏,就是孩子们都不知道这个年龄段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这些方面学校老师也提醒一下,当然做家长的也需要留意孩子们青春期的心理变化,慢慢一步一步的进行引导了……”王昭武给田华的妈妈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和沟通工作。
临走,田华的妈妈趁着王昭武不注意,往他枕头下塞了一百块钱,王昭武连忙赶出去把钱还给田华的妈妈,她妈妈推辞说到:“我刚来也不知道王老师您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没带什么东西来见您,这钱您要不拿上自己买点自己喜欢的水果?”“您太客气了,这个钱我可千万不能收,您自己拿上,作为田华的班主任,该照顾的地方您放心,我肯定会考虑到的,孩子在学校您也不用太担心。”
徐宇的爸爸来学校的时候就简单粗暴多了,他直接把儿子叫到教师单身宿舍的洗漱间,动手就要打自己的孩子。王昭武见状赶紧走过去拦住徐宇的父亲并且说:“徐宇爸爸,您千万别动手,青春期的孩子都有一定的叛逆性,您可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孩子的错误,咱们学校老师和孩子父母一起来努力做好他的心理辅导工作。”
“气死我了,长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王老师,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徐宇的班主任,应该为孩子在学校的生活负责,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想着和家长一起商量着来,看怎么解决效果最好。”在经过一番交流之后,徐宇的爸爸执意要放一部手机到王昭武这儿,并告诉他说:“徐宇在学校再有啥问题,您随时用这个手机打我电话,这样我们联络更方便。另外,这个手机的话费您也不用管,我已经充好了。”
“这样不太好,手机您还是收回去。您放心,孩子后面的学习和生活要是还有需要您做家长配合的方面,我一定会及时联系您的,您尽管放心好了。”
过了一段时间,高一年级的年级组长魏主任课间给班主任王昭武打电话说:“那个王老师,你通知一下咱们班级里的其他各个任课老师,那个XXX家长周四晚上要请老师们吃顿便饭,你来协调通知一下……”接到这样的电话,王昭武自己也无奈,对抗年级组长的安排吗?不合适.和其他老师一起吃这位学生家长的宴请吗?好像也不妥当,但没有办法,还只能按照年级组长魏主任的安排一一通知到各科任课老师,可能那些任教时间长的老师都习以为常了,大家也没有几个推辞不去的,反而是这些大学刚毕业的老师都觉得去这样的场合不好意思。有几次吃完饭,语文教研组的组长鲍老师还热情的建议,让这些新入职的老师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回去自个儿下一顿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