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札记」 在这一章,老子提出和分析了重与轻、静与躁的关系,阐明了治理者宜戒轻躁的道理,这与第十三章“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的观点十分相似。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是说重是轻的根本,静是躁的约束。所以就像有道的人终日里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辎车载满书籍;虽然有荣华富贵,也漠然处之而不沉溺其中。在轻与重、动与静这两对统一对立的矛盾现象中,重是根本所在,轻是表面形式,只重视轻而忽略重就会失去根本;静是根本所在,躁是表面行为,只重视轻而忽略静就会失去根本。尤其是作为万乘大国的治理者,荣耀也是表面的东西,在荣耀面前更应该守重持静,超然对待,不可轻佻躁动。
辎重,有两层意思,一是古代的书本是韦编,是写在竹简上编联起来的,有些重量,做学问的人走到哪里都背着或用车载着一捆捆书简;二是军队出行用车辆运载物资,也叫辎重。老子用“日行不离辎重”,是话里有话。因为老子的思想是“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因此,老子用辎重比喻,最重要的是天下人民,天下的人民是根本,人民载舟覆舟,人民决定着治理者的成败。老子在这里告诉治理者们,终日行不离辎重,一天也不要脱离承载自己的人民大众,即使治理有方有了可观的荣耀,也要功成弗居,燕处超然。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是说有的拥有万乘之车的大国君主,不懂得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的道理,还在以自己的轻率轻浮轻傲来治理天下。
“轻则失根,躁则失君”,是说轻率就会失去治理者的根基,躁动就会丧失治理者的资格。这是老子依据“道”的理论和社会现实得出的的结论。以身轻天下,把天下百姓当做儿戏,恣情纵欲,轻浮躁动,就不配做治理者。
重,稳重、厚重、是内在的;轻,轻浮、轻率的行为,是外显的;静,静谧、沉静、心静,是内在的;躁,浮躁、骄躁、暴躁,是外显的。显然,重与轻、静与躁是两对矛盾。这与在第二章和第十三章老子提出的美与丑、善与恶、有与无、难与易、长与短、宠与辱等都是对立统一的概念。“重为轻根,静为躁君”,作为治理者来说,“君”与“根”相因应,重是轻的根本,静是动的制约,如果轻慢天下,或骄躁天下,那就没了根,失去了治理者的意义。老子用这两个矛盾转化的道理,向治理者阐述了一个朴素的辩证法,告诉他们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行事不要脱离根本。
如何处理好重和轻、静和躁的关系呢?老子在前几章曾阐述过,治理者要“致虚极、守静笃”,“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做到“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要“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做到“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还要在“五色、五音、五味”面前适可而止,要 “贵以身为天下,爱以身为天下”、“以百姓为心”。
君子行事,不能有轻浮行为,不能焦躁不安,不能主观妄断,而要回归到纯洁凝重的“道”上来。春秋末期,乱世纷争,老子在这一章的最后,笔锋直指与他同时代的“万乘之主”,也就是大国君主。老子直白的说,有的“万乘之主”,因为“以身轻天下”、“躁”天下,有违“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的天道,是不合于大道的昏庸无道之君,怕是要倒霉了。
现实生活中,也有类似的万乘之主,轻浮躁动,轻言躁行,动辄以最伟大自居,以最懂自居;动辄违信失约、制裁他人,甚至为了权力之位而置数十万生命逝去而不顾,是不是典型的以身轻天下?历史自有评说。
“道”的法则时时处处体现着,也贯穿在人生过程的每一个环节里。人们无论处于什么环境之中,都要知道自己立身的根本所在,应该如何坚守,时刻牢记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切不可躁动地肆意妄为,放弃原则轻浮行事。只有始终以“道”为标准,摒弃私欲的诱惑,努力修养自己的身心,经常的固本思源,才能使自己的思想和言行不至于偏离大道。物质财富是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过分节俭过日子未免单调乏味,而过分的一味追求享受,也不合乎人之大道而为自己埋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