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世


观世

观世者,可以远观,可以近观;可以观之如饴,也可以悲天悯人。不过是自观者而言的一种心态罢了。聪明人总是在”宏观“与”微观“之间寻求对于自性满足的最好角度 —— 他们将宏观作为”纲“,挟微观为“目”,进退有据,纵横捭阖,左右逢源。总之,也不过就是为了消弭风险,获得掌控感和安全感罢了。实在无关“战略”,却要煞有介事。也是人之可恶之处一例。

再者,远,或者近,本来就是一个关乎尺度的概念,与宏观和微观更没有任何关系。人们利用“宏观”和“微观”的概念,既可以显示自己的“客观”,又能够在自相矛盾的时候左右逢源。这也是人性的可恶之处。

所谓观世,我看无非三层意:一为看世态,一为察世事,一为感世情。都是因为人,而非那个绝对客观的“体”。“世”从“世界”而来,去掉了”界“,代表着人类和语言的“狡黠”。“界”是人类对于自性边限的了然,所以“世界”两字并肩,才显得平和大同。但人的贪婪是永远没有“边限”的,一个“世界”,又如何能框定人性的欲望?

所以“世态”虽然是一种总集印象,但人却只懂得将世事和世情填充这个“集合”,明明是一个宏观直觉,却会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琐细不堪的事件和迷乱纷扰的人性杂芜喧闹着和拥挤着而呈现妖异之相。

自然,“相”也来自你我他,泛出光怪陆离的人性表征。但大多是“妖异”的 —— 其间昭昭雾气、朦胧黯淡,即使有些光,也是惨淡而且没有生气。

一定有人说我危言耸听。不过就是一种人生态度,至于如此矫情地说出这么多故弄玄虚的道理么?

当然不止于此。

人类的历史表明,最伟大的智慧,也无法看透世间 — 换个说法,无法找到一种或者一组方法解析世间事物。然而,无论是最伟大的智慧,还是最渺小的生灵,只要有了思想,就一定试图寻找一种方法,或者途径,来诠释,并进而影响他们所自认为拥有的“世界”。

正可以借用张之洞那句名言,所谓宏观为“体”,微观为“用”。人类用思维诠释思维,用构架建立构架,用方法论发展方法论。总之,以自身定义(和划定了边界)的自性来突破自性。

难道不是妄觉吗?!知识如斯,思想如斯,宗教如斯,文明也如斯。

在历史长河中,上帝对于人类的警示,以及对于人类背叛后的惩罚,似乎不仅没有让人类醒悟,反而释放了另一种信号:人类在对于上帝的背叛和惩罚的世代交替的过程中,不仅没有衰落,反而不断获得进化的动力,不仅巩固了文明,还以“科学”成功地对抗了宗教,直到二十世纪,人类终于可以战战兢兢地思考以科学融合宗教的可能性。

以微观角度去观察宏观,这样的逻辑和趋势是如此明显和有说服力 — 否则无法解释人类在盛衰轮回之间却是”螺旋式上升“的进化。

只是即使是宏观和微观,也是人类自己定义的”概念“。人类定义概念,必须先从一个思维“框架”开始。圣经的《创世纪》,本身就是人性中这种概念化的体现 — “框架”告诉你,建立一种宗教体系,需要从“人从哪里来”这个根本问题开始,于是就有了上帝。上帝的绝对性来源于”框架“的绝对性。这就是人性的逻辑 — 你还能说,这是神性的逻辑吗?

在我看来,人类最终极的理性,也许就是没有尽头的怀疑。因此虽然“怀疑”是几乎所有学者认同地创造和进化动力,却只是极少数、非主流、为大多数几所不容地“捣乱分子”敢于尝试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因为无法见容于周围而黯然湮灭,无声无息。只有极其稀有的一小撮,因为偶然和幸运,能够从怀疑到追问,直到穿破人类思维的樊笼 — 由框架和概念堆砌起来的樊笼。他们被后人称为”天才“、”改变世界的人“。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人类的文明发展和生物学进化,却是让这个樊笼日以坚固和强大,也使人类矇昧更甚。浮华的文明和科技,也是锁禁了人类理性的樊笼的一部分。

在我看来,人类的臆想和狂妄,正是因为对于理性不可求的绝望和终究要面对绝对理性时刻的恐惧感。但理性是人类存在的终极目的 — 即使它不是人类所喜欢的。目的并非只是来自渴望。当我们谈及绝对理性的时候,它颇为类似“命运”,无论你是否喜欢或者追求,你都无法改变接近和到达那里的内在趋动。

回到微观或者宏观,我想我明白了它们在概念上的异同 — 正是如此:他们不过(仅仅)是尺度的概念,而非彼此区别。人类用它们说服自己,试图通过“境界”的区别概念建造阶梯,使人类不至于因为对于虚妄的省悟而失去对于“概念”的敬畏 — 人类一旦看到阶梯,就会本能地攀爬,从而忘却对于理性的真实欲求。

谁能说这不是人性的本来呢。

202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