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个孩子叫司马光。有一天,他和小朋友在花园里玩。结果,其中一个小朋友在爬假山时,掉进了水缸。当其他人或是慌乱或是吓哭或是跑去找大人时,只有他,冷静而迅速地搬了石头,砸了缸。从此,司马光上了神童榜。
很多人可能觉得长大后的司马光虽编著出《资治通鉴》这样的大部头,但在群星闪耀的大宋如果票选全民偶像之类,铁定要被苏轼等人压一头。其实不然,近1000前,大宋朝名副其实的第一偶像,有且只是司马光。在一个常被人戏称为“缺钙”的年代,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他是,真的刚。司马光出身很好,父亲是四品官。按宋朝的福利,这样的家庭出身,15岁就有机会通过恩荫当官。可他并不愿坐享其成,早早就打定主意要和别人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中进士,再当官。按说,他这样早早成名的神童,天赋一定也很好,和人一样读书就已远超同龄人。他可倒好,一定要把众兄弟都给比下去。别人背完书去玩,他不到倒背如流的程度,就绝不停止。好处就是,记了一辈子,后来写《资治通鉴》省了不少功夫。
更狠的是,为了防止自己贪睡,司马光还给自己做了个圆木枕头,原生态的木头,会滚的那种。所以,只要木枕一滚,他就会滑下来,不醒也要醒了。就这样,20岁那年,司马光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进士。
宋朝有个“闻喜宴”,也曾叫“琼林宴”,就是皇帝专门为那些考上进士的人办得庆功宴。按照惯例,皇帝会给他们赐戴宫花,别人那儿都没问题,到司马光这,百般不情愿。“君命不可违”“别人也不好交待”……众人好说歹说,他别别扭扭戴上了一枝。
初入官场时,司马光多受庞籍提拔,从地方调回了京城。后来,庞籍被贬出京,司马光本来京官当得好好的,偏要跟着一起去,皇帝觉得他是儿戏,没当一回事。结果,他罪名都给自己找好了,“他(庞籍)是听了我的话,才至于此”“不处罚我,怎么彰国法?”皇帝也是要讲面子的,于是,司马光跟着庞籍出了京。
1056年,在位30多年的仁宗突然病了,大臣们怕他有个意外,将接班人问题提上日程。可仁宗本来就对没有儿子继承皇位一事暗自忧伤,病中心情又不好,倒也没谁积极地触他霉头。司马光却不理仁宗的个人情绪,所谓天子无家事,“立储”势在必行,于是,连上三道奏折《请建储副或进用宗室第一、二、三状》,皇帝不想搭理他,他直接回:“立太子这么重要的事,官家是不是瞧我官位低下,干脆不理我?”逼得仁宗最终正视问题,从宗室选了赵曙(英宗)当了皇太子。
因为立储之功,英宗父子也算念着他这份恩情。后来还专门提拔他进翰林院,这可相当于预备宰相了。司马光第一想法,是走的正常流程吗?于是连发两道奏折拒绝《辞免翰林学士第一、二状》:自己受之有愧,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郁闷的皇帝当面质问:“古来君子,学识和文采,大多只是得其一;你进士都考上了,文采好,学识也好,推辞什么?”直到皇帝亲手把任命书塞给他,
宋朝自打“杯酒释兵权”就鼓励官员们享受生活,福利也超过历朝,妻妾成群,是常态,司马光却十分不合时宜。他终生只有一个妻子,甚至连孩子都没有。别说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就是现在,周围催生的压力也不小。他老婆张夫人,就没抗住,重压之下,还是在他将近50岁之时,为他买了个女子作小妾,并让那女子打扮地花枝招展去找司马光。当时司马光在看书,小妾给他递上茶水,他头都没抬。小妾就走到书架,故意弄掉了一本书,司马光看了她一眼,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继续看书。小妾见他还不理,就直接问:“大人,不知中丞是何书?”司马光回她:“尚书乃是官职,不是书。”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小妾就那样尴尬着,还是张夫人看不过去,将她叫了出去。事后,司马光问起,张夫人如实答:“这是给你找的妾室。”司马光连说“荒唐”,叫人交还契书,把小妾送回家。并责备夫人:“我们可以从本家过继一个孩子,何必要纳妾呢?”这个过继的孩子,就是《资治通鉴》纂修之一司马康。记得《古今谭概》里,还讲过这么一件事:司马光退居洛阳时,张夫人想在上元节出门看花灯。结果钢铁直男司马光说:“家里都点上灯上,何必出门看呢?”张夫人无语:“我看人行不行?”谁料,司马光又接了句,“难道我是鬼?”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这样的司马光,写出这样的风情之作,实在再自然不过。
和所有的钢铁直男差不多的是,司马光自己的日子同样过得很马虎。初春天还很冷的时候,晚辈张耒(lěi)去串门,闲扯大半天,都没给人生火,最后一碗栗子汤就算款待过了。他和范纯仁(范仲淹儿子)等六七个人还弄了个穷开心组合,聚会时固定三样水果五个菜。文彦博钱多,想加入,还被严正拒绝。文彦博脸比较厚,带了一桌子菜撞上门,司马光照吃不误,还奚落文彦博,“你看,你都把我们的聚会搞俗了”。他们给这种抠门儿饭局取了个名字,叫“真率会”,意思是朋友相见应真实、坦率、有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司马光这辈子干得最久的事,除了写《资治通鉴》就是反对王安石变法。从前,他们是交情十分好的朋友,还有个官方组合名——嘉祐四友,成员包括:王安石、司马光、吕公著、韩维。然而,王安石一推行新法,司马光还是站到了王安石的对面。虽然司马光是保守派领袖,但他不是真正保守,而是王安石的激进,让他只能选择相对的保守。为此,司马光写了三封长信给王安石,希望他悬崖勒马。王安石回了他一篇《答司马谏议书》,“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每不合……”私交是私交,原则是原则,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皇帝选择了支持王安石变法,但仍视司马光为肱骨之臣。可司马光还是一以贯之地坚持,并连上六道奏折,清楚表态:新法一日不废,一日不就任。随后,自请退出朝堂,专心修史,即使,皇帝以高位挽留,仍不为所动。于是,居洛阳15年,每日从五更到午夜,酷暑难当时,挖个地下室避暑,编撰出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巨著《资治通鉴》,从战国到五代1300多年的历史, 共294 卷300余万字, 原稿甚至堆了两大间房子。编修完时,他在向皇帝上奏的《进资治通鉴表》中说:“臣之精力,尽于此书!”
1085年,《资治通鉴》完书的第二年,神宗病死,司马光在回朝。当时,天下苦新法日久,因用人不当,早已怨声载道。比如,青苗和免役钱,如果原定是二分,他们可以征个三分甚至五分,名之曰:宽剩钱。理由是预防碰到灾荒时节百姓交不上。带着无数人的期待,司马光主持废除新法。期间,王安石去世,很多人建议对王安石污名化处理,他与王安石斗了半辈子,却从未质疑过他的人品,更是力排众议,上书以隆重的官方礼进行追悼:“介甫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今方矫其失,革其弊,不幸介甫谢世,反复之徒必诋毁百端,光意以谓朝廷宜优加厚礼,以振起浮薄之风。”
新皇登基,新法要废除,繁重的工作,让司马光只能争分夺秒。那时,他常年修书已经拖垮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朋友见他每天太过忙碌,一再劝他保重身体,他回答了四个字:“死生,命也。”1086年,一个秋日,司马光早起到了宰相办公室一一西府,但他再也无力批发文件,死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世前,他嘱托好友兼同僚吕公著:“光以身付医,以家事付子,唯国事未有所托,今以属公。”
朝廷给了他封建社会里规格最高的谥号——“文正”;百姓们知道他逝世的噩耗,罢市往吊。送葬时,“哭公甚哀,如其私亲,四方来会葬者,盖数万人。”为纪念他,他的画像卖到脱销,很多画工,甚至以此致富。
司马光说:“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他做事,事事有交代;他做人,只出自真心,;他与人相爱,就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与人相交,不问利弊、各有天地,反目也不出恶语;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却是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