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小说连载】
乡场上的那些破事(14)
文/潘国尧
【声明】
列位看官大人:
在下潘国尧,微信艺名阿六(laopan53llm),江湖别称老衲,在此所发的小说均为作者的艺术创作,并非个人传记!因为作者经历坎坷,阅人无数,凡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都是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无数原型提炼而成,切不可对号入座!乡场上的人物,只有背景是固定的,人物和围绕人物发生的所有故事,时空散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谢您的阅读!
我和校长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来,校长说那你课都备好了?我说我上课几乎都不用备课,一本教材一枝粉笔就够了。校长说书你还是要好好教的,“今年你也够评中级职称的条件了,万一哪天镇教办来检查,备课本你都拿不出来,就不好办了。”我说这些我倒是不担心,我几乎每周都要去镇政府逛逛混个脸熟,再不济,教办那几个家伙也不会查我的备课本,“我倒是担心哪一天镇政府没钱了,镇长要拿你们几个校长手上的钱说事,那刚才那个计划就全泡汤了。”
校长说不会的,“我们不会把所有钱都弄到小个子那里去的,说实话,我手里到底有多少钱,除了我自己,学校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我看了一眼校长,说那镇中校长手里的钱肯定不止200万了?校长笑了笑,说老四你今天这个点子不错,“今晚我在镇兰香馆请客,奖励你一顿饭。”
我俩在楼梯拐角处分手后,几个老师正从楼下教室里回办公室休息,见我和校长在耳语,就说老四你又在策划啥破事了?我说校长说了,今年要给我评中级职称了。几个老师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够条件的都能等得到。
我的办公室离自己做班主任的教室近,班长,就是村主任的儿子在窗口朝我招手,我就出去问他什么事?班长说他爹叫他带来一篮子粽子,问粽子放哪里好?我说你就放到我宿舍里去就是。这家伙就提着一大篮子粽子屁颠屁颠地去我宿舍了。数学老师看到了,说自己在2班做班主任,却从来没学生家长给送过东西,“你怎么老有这些破东西?”我说粽子这破东西有嘛意思,“你要是想吃,一会你自己去我房间拿就是。”数学老师就马上去我宿舍了。
我又有差不多半个月没回过家了,这些东西留在宿舍里确实也没意思,拿到家里去呢,也没意思,因为每到节日,我那烂货老婆就会大把大把地从单位带东西回家,端午是粽子,中秋是月饼,时令水果还未上市,家里就会有好多人送上门来。至于年底,家里都好像是变成了超市的生鲜柜台,几乎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有时候我也很郁闷,就是我们这些教书的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帮人家培养孩子,怎不见家长节头节尾的也送些啥东西呢?后来想了想也就想通了,他娘的这些孩子的家长也都是穷人,好多人家比我们教书的混得还差,就是村长家,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家裹的这些破粽子了。
再往深里想一想,就又有些郁闷了。你说工资吧,我们这些教书的与镇里这些混日子的所谓公务员,基本上是同一级别的,但是人家的钱就是值钱,那时有一个关于“四项基本原则”的短信段子特别流行,说那些当官的,抽烟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供,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碰。
我正在这么满腹心事,上课的铃声响了,由于心里有气,我夹着课本走进教室,班长喊全体起立,然后大伙儿就齐声说“老师好!”,我说好个屁,端午连个粽子都没人送。语文科代表说班长不是刚给了一篮子么?我说那还有谁带粽子来的?大家就都摇头。
然后我环顾了满屋的学生一眼,问这个学期已经写了几篇作文了,几个学生哗啦啦地翻看了作文本,说写了7篇了。我说再过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才写了7篇作文,“显然不够数”。
然后我就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送礼
我说用一节课时间,写一篇记叙文或者议论文,“明年就要中考了,中考给你的作文时间,顶多也就一节课的样子,今天我们就演习一下,看45分钟你能不能写出一篇像样的文章出来。”
班长说送礼都是大人的事,我们又不知道。我说那刚才那篮粽子是谁给我送来的?全班同学就再次哄堂大笑。
然后我说都他娘的不要找理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描写或者记叙别人送礼的场景也好,对你所知道的送礼现象进行议论也好,总之是要写出你的想法来,“至于你认为送礼是好是坏,只要你自己想得通说得完整就成。”
然后我把粉笔扔到讲台上就自顾回办公室了,走之前不忘关照班长:下课铃声一响,就给我把作文本都收起来!
我刚走出教室,教思想品德课的耀灿老师就在对面的教学楼里向我招手,我知道对面的综合办公室里的牌局又开始了,就赶紧下楼去。
果然,耀灿和教历史的百枝老师,教体育的文龙老师,教生物的孟松老师已经围在一张桌子旁在高声叫骂了,“吃猪配狗,他娘的。”文龙老师愤愤的说。
那时我们常玩的就是这种叫“牌九”的赌局,每人发四张牌,有对子的比对子的大小,没对子的比单牌配对的大小,一个庄家,三个跟家,按庄家为中心,庄家对面的是天门,庄家上首的为上门,下首的为下门。如果庄家运气好,把三个人的牌都比下去了,那就像香港电影里那样把各人面前的钱全都搂过去;如果运气不好,庄家手上的牌特别的不搭,那就要按照上门、天门、下门的押注大小分别分钱给大家。
显然,文龙老师刚刚做庄输了一把,正愤怒着呢。愤怒归愤怒,他还是不愿把庄家让给别人,我一把把孟松老师推开,说你一边看着去,这把我来押。
见我上手,办公室里其它几个还在装模作样批改作业的老师就都纷纷围了过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我平时的第六感特别好,每次只要是我押哪门注,哪门就是好牌,大家都服我,那几个平时很少参与的老师见我开押了,也就纷纷你10块他5块的往我的四个牌前押钱。
几轮下来,文龙老师就把自己刚才赢下的一堆钱都输光了,然后他就回自己寝室里去取钱,我趁机把庄家的活揽了下来。
可能是早上没吃早饭的缘故,我的脑子一时有点短路,连着配错了几把牌,结果一下子输了好几百。好在上次清理老王的大会堂卖废铁赚了一些钱,而且钱就锁在自己的办公室抽屉里,我也就跟着文龙老师的节奏去自己办公室取钱。
刚要上楼,教导主任正从楼上下来,说你这节课没去上?我说命题作文,“刚刚去了趟厕所。”教导主任说是不是又在综合办赌钱了?我说没有,一边逃也似地上楼去了。
等我取了钱准备再战,就见教导主任已经在敲综合办的门了,敲得很响,但里面死活不开门。我只好去校长室,说你赶快把主任叫回来吧,这个时候进去,一会儿会打起来的。
校长只好出门喊主任,说等一会给教育局普教科打个电话,落实一下中考模拟卷的事。
主任只好边唠叨边往回走。
然后我附在校长耳边说,牌九还是比较刺激的,要不一起去玩一把?
校长说你先去,我过会来看看。
我们还没玩完一把,就听到门轻轻地敲了几下,我叫耀灿去开门,说是校长。
耀灿老师说你怎么把他给叫来了?
我说校长有钱,一会大家看牌的时候稍微灵活点。
然后耀灿就把校长迎了进来。
果然,校长看了一把后就说他来做庄。
然后我们配牌的时候故意给边上的露一眼,以便下注。
就这样,几把下来,校长就输了好几把,这家伙赌性大,输一百下一把就扔下二百,基本都是翻倍的往上涨赌资,以至于最后竟然掏出了厚厚的一叠大钞,说这堆钱赔完咱就散伙如何?
正激战中,宿舍楼里却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哭骂声,我们赶紧把牌局撤了出门去。但见文龙老师正把他老婆按在宿舍楼的走廊上扇耳光。
我和校长赶紧上楼,把文龙老师拖走了,然后他老婆就赖在走廊水泥地上哭闹,说一个月就这么点工资,天天赌博,到处借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文龙的老婆在菜场里卖卤肉,一大早正在家门口的走廊上用煤饼炉煮肉,大概是文龙去取钱,老婆不肯给,就打了起来。等把文龙安顿好,校长再上来劝他老婆,说男人偶尔耍把钱,也不要太计较。文龙老婆说村里的房子,下雨天到处都漏,家里换一遍瓦片的钱都积不起来了,还天天赌钱,“校长你评评理,哪有这样做老师的?”
校长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刚才还没输掉的钱塞给文龙老婆,说这点钱够不够翻瓦片?“不够我等会再去凑一些。”我也把刚从办公室里取来的500块钱塞给她,说你就不要再闹了,一会儿下课了,被学生看到不好。
文龙老婆收了钱就不闹了,继续回去煮肉。
文龙在办公室门口又在向我招手,我指了指他老婆,然后又摇摇手,文龙就表示出很无奈的样子。
傍晚的时候,我正骑着破自行车回家,校长骑了摩托车从后面追上来与我并行。我说今天这个场合我在不太方便吧?校长说自己也想了一个下午,觉得今天这饭局上还真不好开口,“你想想,这钱可都是公款,虽然都攥在各人的手里,却绝对不是自己的钱,这一点,几个家伙心里是很清楚的。”
我说你不也很清楚的吗,后来还不都放了出去,“现在出现什么恶果没有?”
校长说也是,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如果日后小个子让大家都赚到了钱,什么屁事都没有!我说这就对了,“上午跟你说了半天,你饭局也约了,怎么又婆婆妈妈的了?”
校长说也不是我下不了决心,这事肯定得做,我的意思是那几个校长你和他们在一起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觉得你来说这个事,是最合适的,你说了,他们不信,我再解释如何?”
我想了想说这事是我把你扯到小个子身上去的,把校长们请来也是我的主意,“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会儿先把他们灌个半醉,然后我再来忽悠这事。”
校长就踩了踩油门,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点菜,你等会直接到天香楼来就是。”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入梅以后,这雨是一场一场的下,沙石路上有不少水坑都像鱼池一样,破自行车颠到水坑里,水花四溅,鞋子和裤子都湿透了。早些年,跟烂货没闹掰的时候,每天在镇里和乡里之间骑行两次上下班,也是比较辛苦的。有好几次,跟镇长他们喝酒的时候,那几个家伙都撺掇我干脆调到镇中里算了,说也好照顾孩子,我说孩子有他爷爷奶奶带着,每天跑两躺也就十来里路,不怎么辛苦的。
事实是自己在乡场混了这么些年,跟校长阿观小个子他们都混熟了,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而自从与调枝睡到一起后,我现在是连家也懒得回了,我想这乡中里教书自有乐趣,如果不是扯到一桩又一桩的破事中去,还是活得很滋润的。
正这么想着时,旁边又一辆摩托车追了上来,原来是另一个乡中的校长阿寿。
我说阿寿校长又去哪里赶局?
阿寿说你想不起一起去?
我装作不知道,说你们都是领导,我一教书的去凑什么热闹?
阿寿说是你们校长请客,怎么能少得了你呢?
我说那行,“你先走,一会兰香馆见!”
阿寿说他娘的你早知道了还忽悠我,说罢就骑远了。
我望着这远去的家伙,心里想他娘的当年在同一个师范读书时,这家伙在另一个系里也没怎么出名的,就因为后来娶了做乡妇女主任的老婆,不久就做上了校长,“老子也娶了个镇里的干部,却是个烂货,如今混成了‘揩桌布’,这破世道,上哪说理去?”
我一路骑车,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饭局上该怎么跟这些土匪校长提借钱的事,骑到镇中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校长“烂钉”走出来。
烂钉姓丁,早年是教数学的,因为好与人抬杠,就落下了这个绰号。
我说烂钉校长你去哪?
烂钉说老四你他娘的叫我声丁校长会掉两斤肉啊?
我说他娘的当年我要是不为了孩子的户口调到乡下去教书,还指不定谁喊谁校长呢,“叫你声烂钉校长亏了你了?上来!”
烂钉说你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啊?
我说他娘的你倒是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可就走了!”
烂钉就听话地坐在了我破车的后座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