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9)
文/潘国尧
9
羊角湾村的旧牌坊就竖立在村子东口三股水交汇的老爷庙门口,这三股水分别是南端横贯东西的大运河,东边直通南北的一条小河和西边的羊角湾湖口。羊角湾湖在老爷庙旧址西边形成了一个葫芦口,只有几丈宽,运河的水能进来,运河上的大船进不来;羊角湾里的小船能进出,但是需经过一道船闸。羊角湾湖的地势高,汛期的时候,湖水顺着葫芦口可以下泄到运河里;干旱的季节,把葫芦口的闸门一放下,里面的水就出不去。羊角湾湖肚大脖子细口子小,水面面积有上千亩,几乎就是一个小水库。因为有羊角湾湖的好风水,羊角湾村一千多年来基本上风调雨顺,很少出现大旱大涝的灾年。
为了感恩老天爷,羊角湾村的先人们在老爷庙门口竖立了一个牌坊。文革那些年,牌坊边上的那些石碑被尽数推倒,石牌坊因为高大难以撼动,那些造反派砸起来比较费事,才幸运地保存了下来。又过了几十年,牌楼上的那些装饰能撬走的都被撬走了,现在只剩下两根青石立柱和一道青石横梁了,横梁的正中间还有模糊的几个字,得把眼睛睁大了才能看清楚刻着的是“千年岁贡”四个字。
华恩说原先牌坊青石柱子正面还有两道刻有乾隆爷亲笔御批的一副套联,可惜被人撬走了。
水根在牌坊下来回走了几圈,大致测算出了牌坊的一些数据。华恩说水根兄弟你这是在毛估估,“修牌坊这样的事,你还是外行,这得去找七叔公。”
水根说他这次回来还没见着七叔公,“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华恩说七叔公活得好好的,现在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也就剩下他一个了,“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华恩说。
镇长刚刚接了一个电话,说镇里有事得提前回去了,“水根兄弟你放手做,村里要配合好,钱的事我们再商量。”说完就和小丘开车先走了。
华恩就带着水根去找七叔公。在七叔公家,老头却没出门迎接水根,他是有意要给水根点脸色看,因为水根回来后跟村里和镇里打得火热,却把他七叔公给晾到了一边。七叔公在羊角湾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三个儿子,大的在县里做发改委的主任,老二在省城事业单位做体面的工作,老三是镇中学的校长。七叔公在村里无冕之王的地位主要是被他的三个儿子给罩出来的。就算是现在快80岁了,七叔公依然是羊角湾村脚踏地动的主。
水根在七叔公家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觉得很尴尬,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档口,水根的堂婶五寡妇翠芬挎着一脚盆的衣服打七叔公家门口过,翠芬浪声向七叔公问早,七叔公只是在里屋哼了哼表示回应。水根故意跟五婶子说你今天这件短袄很漂亮啊,是不是哪个相好的年前送的吧?五寡妇说老娘我自己扯的花布做的棉袄,关野男人屌事啊!水根说我没说野男人哩,五婶子咋就往那想呢?
七叔公从里屋出来愤怒地说你们要调情就去河埠头调去,“婶侄乱伦,别在我家门口丢人现眼。”水根说七叔公言重了啊,“我不过是跟五婶开个玩笑罢了。”
五寡妇也很生气,觉得七叔公没给她面子,就气哼哼地端着衣服走了。
五寡妇今年也五十来岁了,但是辈分比较高,实际上与七叔公是一个辈分的,她嫁到这个村子时也是衣着光鲜有模有样的,只可惜好景不长,日弄出一双儿女后,她男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有人说是心肌梗塞,有人说是晚上干那活过头了,总之是跟五寡妇脱不了干系,是被她克死的。此后五寡妇惦记着丈夫家的三间大瓦房和两个孩子,也没有再嫁的念头,这寡一守就是二十多年。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五寡妇虽没改嫁,这些年来却是绯闻不断。念在几十年如一日伺候一双公婆顺利入土的份上,村里人也没怎么对五寡妇过不去。
七叔公见水根没想离开的意思,就自己提了竹椅子往门口走去。
水根一把夺过椅子墩在地上说:七叔公还在生水根的气啊,您老人家在村里德高望重,水根早准备了红包,只是这些天破事多,没来得及给您请安。水根一边说,一边从西装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七叔公捋了一把白胡须,笑呵呵地收下了,随后转身从院墙边取来一根长凳让水根和华恩坐下。
华恩跟七叔公说水根和镇里都商量好了,这次主要是为了重修牌坊的事想征求七叔公的意见。七叔公又捋了一把白胡须,说自己也一直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个牌坊再竖起来,“可是难啊,这得花大钱,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村口的牌坊只剩下两根石柱一道梁了。”
水根说自己这些年在外面也糊弄了几个钱,“但这点钱成不了气候,不过前期还是可以先撑一下的,后面的事,还望七叔公的支持了。”
七叔公说自己七老八十的人了,“水根后生你不会让我把棺材本给赔进去吧?”
水根说怎么会呢?然后就凑在七叔公耳边,用手遮住嘴巴,把自己的计划给七叔公说了个大概。
七叔公虽说快80岁了,但是这些年来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对老人的照顾也比较到位,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送医院“抢救”,所以身体一直比较键朗。听了光头水根的忽悠后,七叔公心底也痒痒的,他说要不我们再去看看牌坊吧。
水根和华恩就左右搀扶着老头再次去村东头。老人眼力不济,说横梁上的字看不清了,“老夫记得是‘千年岁贡’四个字吧,原先还有一块‘圣旨’匾的,被人卖掉了。我听上辈说是清朝的哪个皇帝题写的,至于是哪个皇帝,早先也说不清楚,老夫估计是乾隆爷。乾隆爷下过江南,他老娘还是我们这疙瘩选到宫里去的,可能是乾隆爷老娘从小吃家乡米,吃惯了,我们这里就成了贡米之乡了。”
七叔公的推测不无道理,但水根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说不管是康熙爷还是乾隆爷题的,“这四个字反正是清朝哪个皇帝老儿题写的没错吧?”七叔公说肯定不会错,他年轻时那会儿,石柱上的那副对联还在,他清楚地记得落款中有“御批”俩字。
华恩说县博物馆里还留有一张文革前牌坊的旧照,把照片放大了,兴许能找出那副对联的落款。水根马上给小丘打电话,小丘说这好办,她下午就和水根一起去县博物馆翻拍照片。
(未完待续,本小说谢绝转载,如看官觉得还行,请加作者微信深度联系:laopan53ll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