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乡村套路深（8）
文/潘国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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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小丘给水根送来了有关古村落建设的一些电子资料。水根问这房间是镇长的包间，自己住着，镇长就没地方休息了。小丘说这好办，再给你旁边单独开一间就是了。说罢就打电话叫前台上来再开一间房。前台说镇长这间的旁边原来是镇委书记的，书记调走了，房间就一直空着。小丘说那就这间了！
小丘还说镇长吩咐了，你在宾馆里吃饭可以签单，镇里日后统一结算。
水根说宾馆离镇政府也不远，还是去食堂吃吧。
小丘说也行，“反正从现在开始水根老板就是我们镇政府招商办的领导了”，说罢就把随身带来的一块“招商办”的铜牌粘在了给水根新开的那间客房的房门上，然后又变戏法一样地给了水根一盒名片，水根瞅了一眼，自己的职务变成了“湖下镇招商办外联部主任”。
水根说我的方案还没出炉呢，小丘美女的办事效率真是高啊。
小丘说都是一家人，好商量，“镇长等着你早出成绩呢”。
就这几天时间，水根稀里糊涂地被卷到了这个基层政府的核心层面，他想这年头在农村改开还是有效果的么，不过自己这回是赶鸭子上架，不干也难了。
晚上，镇长和小丘陪水根在宾馆餐厅的包厢里吃饭，水根把自己的行动路线讲了个大概。因为自己本来就是羊角湾村的人，对村里那些历史非常了解，水根就说现在的关键是首先要把还没有被友根炖猪头炖掉的那些老房子给保护起来，“古村落都没了老房子，重新造就显得没文化底蕴了，现在比较流行的做法都是修旧如旧。”
镇长说这个好办，我一会找华恩，让他给友根下个死命令。
然后水根着重提出要重修羊角湾村那个乾隆爷御批的牌坊，“这个牌坊还是有很多故事的，好好挖掘一下，这个古村落就师出有名了。”
小丘说自己小时候去过羊角湾村，那会儿牌坊还在，真的很壮观，“可是现在御批的那个匾额被卖掉了，真是可惜。”
水根说没关系，不是留下很多照片吗，“可以根据照片复制的，这个技术上并不难。”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钱的问题了，”水根说，“我大致框算了一下，如果要把全套牌坊都做起来，再把村道上那些还完整的老房子都修缮好，还有几座石桥要重修，不少石板街得补修，前后起码得花上千万元的钱。
镇长说到哪去弄那么多钱呢？
水根说自己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在这个古村落建设过程中进行市场化操作。”
镇长说怎么市场化？
水根说可以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修缮项目进行命名拍卖或者认捐，这些做法现在也比较流行。“我记得这个牌坊原先两边各有4块功德碑，每块都有丈把高，上面刻满了羊角湾村先人的那些事迹，这8块碑现在一块都找不到了，我们可以重新立，我都想好了，这8块碑分别叫公德碑、官德碑、财德碑、道德碑、孝德碑、信德碑、仁德碑、贞德碑，羊角湾村以及湖下镇这些年在外还是出了几个有能耐的人的，这些碑可以专门为其中愿意出钱的能人认捐，也可以向镇里那些老板开放，毕竟，羊角湾村是全镇最能打得响的古文化牌子了。”
镇长说这个主意好，到时我做我们家娘们的工作，让她设法去找那个王八蛋董老板认捐个大头。
小丘说到底谁才是王八蛋呢？
镇长狠狠地睕了一眼小丘，说一会儿收拾你！
水根说今天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去羊角湾村现场踏勘一下，“事要做起来才会像样的。”镇长说好的，“水根兄弟足智多谋，这事一定能成。”
第二天，水根和镇长、小丘一起一大早开车到羊角湾村实地踏勘。
南方春来早，羊角湾湖里年前霜冻冰封过的水草，被亮晃晃的太阳一照，那嫩嫩的芽胞就从水面下钻了出来。有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羊角湾村那些过年没被宰掉的老麻鸭一只只从高坎上飞到了葫芦口的水草上，咋暖还寒的时节，麻鸭们欢快地在水面上扯直了脖子只顾喧哗，庆贺春天的到来。
老蛤蟆也在湖岸边拉下一串串粘稠的卵胶膜，大肚子的河鲫鱼在水草上搅籽，青绿色的小河蚌涎到了齐水面的青冈泥上。江南大地又开始演绎新的一春。
华恩、章三媳妇和村委会的其他几个人早已在村口迎候，一行人从村道上走过，好多村民都来看热闹，大家以为镇上又在打拆迁的主意，一路上少不得有各种P话相伴：有的说羊角湾村只剩下这些破房子了，天杀的不把祖宗留下的这些东西折腾光怕是不会收手了；有的讽刺水根在外面没混出人样，就回来与地痞一起来祸害老家的人了；有的讽刺几个村干部天天陪这个陪那个，“陪来陪去混肚子饱。”羊角湾村历朝来出过几个举人和秀才，基本上算是一个比较有文化底蕴的村庄，所以说起P话来也比别的村庄更文化些。水根混在人群中听了很难受，他想自己只是想帮村里做些好事，想把羊角湾那些好东西保护下来，谁知道村民竟这样误解他，他的脸上就比较难看了。
华恩见水根和镇长的脸色都很难看，就开始破口大骂，说你们这些嚼舌条的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放屁，镇上是为了给羊角湾申请古村落保护，你们这些破癞房子不但不拆，还要好好保护起来，“水根也是羊角湾出去的，他回来做事难道会害了你们不成？好心当驴肝肺，你们这些腌臜东西屁眼被鞋楦头塞住了！”
听到有人说水根的P话，友根媳妇也开始跳脚开骂了，说你们这些“钱筒倒背”的木卵，“我水根兄弟这回自己掏钱来村里修破房子，不念个好，尽说些鸟话羊话，小心卵球掉到裤裆里！”人群中有人说房子都快被友根炖猪头炖光了，再修有个卵用，修好了过几年还不又填了你们家的灶肚？
友根媳妇站到街沿石阶上厉声说：哪个嚼舌头的你再说一遍试试？
众人就一哄而散了，友根媳妇嫁到羊角湾村以前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泼妇，骂人甚至打架都是一把好手，这些年村里男的女的都怕她几分。
说起炖猪头的事，镇长就把华恩叫到一遍吩咐说：村里的老房子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保护起来，友根家如果再抽走老房子一根椽子，“我就抽走你一根肋骨！”
华恩说那友根拿什么炖猪头呢？“友根老婆可不好对付。”
镇长想了想吩咐小丘，说镇政府食堂的煤饼以后每天匀给友根一些不就得了。
华恩马上保证说如这样再也不让友根家抽椽子了。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牌坊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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