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 年3月,严复写信给从弟严观澜说:“兄自来津以后,公事一切,仍是有人掣肘,不得自在施行”严复在北洋水师学堂的日子不好过(《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一百一十九).
严孝潜
1896年春
俄皇尼古拉二世举行加冕典礼,李鸿章奉命作为头等专使前往祝贺。
1896年3月
1896年3月,严复写信给从弟严观澜。
严复在信中讲:“于阿璋信中,藉知吾弟在家安平,生理日进,家中一是人口亦各吉人天相,欢乐如常,至以为慰。眼前世界如此,外间几无一事可做,官场风气日下,鬼蜮如林,苟能拂衣归里,息影敞庐,真清福也。兄自来津以后,诸事虽无不佳,亦无甚好处。公事一切,仍是有人掣肘,不得自在施行。至于上司,当今做官,须得内有门马,外有交游,又须钱钞应酬,广通声气。兄则三者无一焉,又何怪仕宦之不达乎?置之不足道也。
璋儿天性浮动,难以用功,近颇思为渠花二三千金捐一候补主事,入都自图仕进。渠之天质,酬世为优,而不能似其父之攻苦,赶早听其入世,自谋进身,亦未始非计之得。至西学一端,则京师向有同文馆,但使有志,谋入无难,此兄眼前为子打算如此。所苦这二三千金无从筹措耳。前阅来信,知有意令鋆侄北来,此固一法;但鋆儿实在年齿过穉,汉文亦差,此时遣之北来,不唯无益,而且有损,三年后再行商量,尚未晚也。吾弟何必口子口如此耶?
此间官场,因去年威海一役,人人皆憎嫌海军,至海军闽人,则憎之尤甚。兄曾奉过制军面谕,嗣后学生,宜招北省子弟,此语暗中自有所指;又于去年特饬开招本地学生六十余人,现虽陆续传到,尚未补完。这番康济离闽,若家乡人贪便宜,坐搭来津,意求谋补,无缝可入,坐困他乡,必定后悔。昨蒋利宾有信前来,为子求进,烦吾弟剀切谕之,千万勿来为要。
再,此间事势旦夕变更,李中堂今番出使俄国,年底定必回京,饬回北洋,十有八九,那时,兄是否仍当此差,尚未可定也。李中堂处洋务,为罗稷臣垄断已尽,绝无可图。堂中洪翰香又是处处作鬼,堂中一草一木,必到上司前学语,开囗便说闽党,以中上司之忌,意欲尽逐福建人而后快。弟视此情形,兄之在此当差,乐乎?否耶?” (《严复集》第三册第731页)
严复在致从弟严观澜信中,对当时的社会状况,一针见血指出“官场风气日下”以及自已在津受人掣肘,而且“门马”、“交游”、“钱钞”三者无一焉!所以才“仕宦之不达乎”!严复想走仕途报国的道路充满荆棘,可想而知。严复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发出“苟能拂衣归里,息影敞庐,真清福也。”的感概。
在本封信中,严复还提到,在北洋水师学堂他还不时遭到同僚的掣肘,一个名叫洪翰香的人,“又是处处作鬼,堂中一草一木,必到上司前学语,开囗便说闽党,以中上司之忌,意欲尽逐福建人而后快。弟视此情形,兄之在此当差,乐乎?否耶?”表明他在北洋水师学堂任职,日子并不好过。在该信中,他还写到:“再,此间事势旦夕变更,李中堂今番出使俄国,年底定必回京,饬回北洋,十有八九,那时,兄是否仍当此差,尚未可定也。李中堂处洋务,为罗稷臣垄断已尽,绝无可图。”
严复在1894与陈宝琛的通信中,指责李鸿章应对甲午战争失败
负责,但当时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通信,在社会上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李鸿章并不知晓严复对他的批评。但是1895年严复连续在天津《直报》
上,公开发表的五篇政论性文章,矛头直指封建王朝及李鸿章等大臣,
所以,严复在北洋水师学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洪翰香又处处作鬼,
凡事必到“上司”前学语,以中“上司”之忌,而这个“上司”不是别
人,正是李鸿章,严复担心,李鸿章由俄国回北京后,肯定十有八九,
饬回北洋,到时候他是否仍会在北水师学堂当差,尚不可确定也。
严复在信中谈及长子严璩时云:“璋儿天性浮动,难以用功,近
颇思为渠花二三千金捐一候补主事,人都自图仕进。渠之天资,酬世为优,而不能似其父之攻苦,赶早听其入世,自谋进身,亦未始非计之得,至西学一端,则京师向有同文馆,但使有去谋入无难,此兄眼前为子打算如此。所苦这二三千金无从筹措耳。”严璩当时仍在福州,己经22岁,而且还成了家,但还没有正式工作,虽然其天资“酬世为优”,但“天性浮动,难以用功”,不能和严复一样刻苦攻读,所以严复想花二三千金,给严璩捐一个候补主亊,让他尽早进入世途,“自谋进身”。严复认为如果捐了一个候补主事,要去北京同文馆谋一个职位,应该是“谋入无难”,但苦的是“这二三千金无从筹措耳”。
严复时任水师学堂总办,薪水应是不菲,但自1890年升任总办后,经济就十分窘迫,常典质过日,1892年元配夫人病逝“丧事只能从俭”,经济问题是当时严复“前此未经之棘手”。元配夫人病逝后,纳江莺娘为妾,搬到当时天津东门外天后宫北面的宫北大街大狮胡同一号“严公馆”居住,当时主人只有严复、江莺娘和严璩夫妇四人,但仆媪疱役用到十一人,公馆用度有纵无收,收束愈觉其难。如此排场,完全为了张扬门面。可见当年严复在津当差之难,为了维持门面,摩费甚巨。所以连二三千金也无从筹措。
严复在信中还谈到:“此间官场,因去年威海一役,人人皆憎嫌海军,至海军闽人,则憎之尤甚。兄曾奉过制军面谕,嗣后学生,宜招北省子弟。此语暗中自有所指;又于去年特饬开招本地学生六十余人,现虽陆续传到,尚未补完。这番康济离闽,若家乡人贪便宜,吃戈坐搭来津,意求谋补,无缝可入,坐困他乡必定后悔。昨蒋利宾有信前来,为子求进,烦吾弟剀切谕之,千万勿来为要。”叙述了甲午战争后,闽人在津处境,“康济”是船名,劝家乡人勿“贪便宜,坐搭来津,意求谋补”。
在这以前,严观澜曾给严复来信,想把儿子严家驺(伯鋆)送来天津,严复在信中回覆说:“前阅来信,知有意令鋆侄北来,此固一法;但鋆儿实在年齿过穉,汉文亦差,此时遣之北来,不唯无益,而且有损,三年后再行商量,尚未晚也”。
严伯鋆(1884--1934)时年才12岁,后来曾赴美留学,获哈佛大学硕士,回国后在唐山工业学校任教,最后回福建省盐务局任职,曾是故乡福州阳歧小学第一任校长。《严复集》中收录有严复与侄严伯鋆书三封。长子严以群(严群),为《严复集》提供了很多严复家信抄件,长孙严孝熊(严名),在《今晚报》也发表了一批严复未刊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