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在世之界·第一章 现象, 哲学的陷落


    《第一章》全篇导读:“哲学是什么”原本应该由“世界是什么”来决定,那么,直接回答世界的本质后,“哲学是什么”能够不证自明吗?作者认为,直接回答”世界是什么“,曾经介入“世界观”话题的研究领域,比如科学与神学在给我们提供支持和旁证的时候其实也会使《在世之界》的展开徒增枝蔓。直接言说世界别有困境。言说”世界是什么“还要选择纯粹的哲学角度,但须我们在描述该内容时要保持足够的哲学自律。这样的话,真正的描述就遭遇了无可回避的困难——“哲学是什么”本身是失语的,因为“世界是什么”还没实际凸显。那么,如何直面这个真切的困难呢?《在世之界》认为,由于根本原因是哲学的世界观自陷于时代,导致旧哲学的地盘也自陷于时代,这个自陷形式,即旧哲学被实践解构了而新立场没建立起来。但这只是暂时的,哲学并没有被终结,哲学的陷落只是现象,不是本质。

 

      哲学的陷落

   常识,当一件衣服做成穿到身上后,在衣服做成之前量来的那些尺码基本就没用了,当然,量体裁衣过程中的某些“要件”还可以为新一轮的量体裁衣作模式参照,除此之外,那些旧尺码别无用途。

   哲学的时代际遇也是这样,当以往的旧哲学被社会生活解构到实践中之后,老牌哲学问世之际被掐定的那些价值尺度及其认识方法会自己沿着实践逻辑走下去,于是作为文本的哲学就没用了。尤其在当下,时代中正发生着的诸多新问题,旧哲学所提供的旧尺度早就不再合身,缺乏新要求上的解释力量和建构力量。当然,作为模式,已进入哲学史的旧哲学,除了可为新一轮的哲学发现作模式参照外不再有别的用途。但就像量体裁衣中存在定数和“要件”一样,任何哲学旧形态之中都存在“在世心点、动能半径和适应边界”的。在以下的描述中,我们称它们为世界的“三个要件”,简称“三个要件”。“三个要件”原本是世界中的定数和脉络,是世界存在的客观基础,也是“在世之界”的脊梁和构架,更是哲学生新的内在逻辑。笔者乐观地认为,古今中外但凡在哲学史上站得住的旧哲学都是因为直接或间接地阐释了世界的“三个要件”才名垂青史的。就是说,新旧交替过程中,旧哲学不管多么旧,其中所包含的“三个要件”仍可以为新哲学的逻辑展开作参照模式的

   我相信,尽管史上的哲学家他们的出发点各自不同,以至于哲学的形态身段各异,表现在哲学学科层也各有自己的哲学体性,但在世界展开的“三个要件”上哪一位哲学家都不曾含糊过。

   哲学体性,即其本体论地盘的各自外貌,就像中国书法的“体”,颜柳欧赵不一而足。既称得上是精神形态的创造,那么各色的哲学既有它万变不离其宗的内涵,而且这内涵就存在于各自的“三个要件”中。哲学体性的特点,意味着哲学家对“哲学是什么”的自家回答面貌各异,于是对哲学观的见地也各具特色。但“哲学是什么”终究要由“世界是什么”来决定,而“世界是什么”实际上由世界本身的“在世心点、动能半径和适应边界”来决定。也就是说,以往的哲学家和他们的哲学体性,往往都不知不觉地淹涵在世界的“三个要件”中。不同的哲学体性对“三个要件”有不同的表述,这也是世界和各色世界观的永恒依据。世界的“三个要件”从来都存在,除了世界所展开的价值尺度内容体量在增长中,前与后并无本质的不同。之所以没引起史上哲学家的足够重视,其原因还在于人的识度受限,在于“不识庐山真面目”。我们这个时代,社会生产力也就是历史价值被科学革命高速引领,一切价值都在身不由己地被科学形式所衡量,人们已经找不到价值系统的完整边界,看不见价值信仰所附丽的完整外貌,看世界的识度跟不上世界前锋的发展触角了,就哲学觉不出“三个要件”的完整价值,是因为他们没有面临我们所处的剧变时代。

   但依《在世之界》看来,“三个要件”不仅仅是作为新哲学的逻辑预设来使用,主要的功能是“撑开世界的永恒性”。“三个要件”在旧哲学和新哲学之间也随之是一个由小到大的伸展过程。只要明白了“三个要件”的出发点是每个人的“在世”性,那么我们每个喜欢哲学的朋友都可以根据简明的“三个要件”进行自家的哲学推导。极致而言,世界上有70亿人,其实《在世之界》可以有70亿个面貌的。

   在全球化和多元价值的时代稀释中,价值信仰被实践解构的现世需要所拆零。从哲学上仍看到的问题严重性,流行于世的多元价值从精神上已经找不到比现有的哲学或宗教更高级的形而上依托。现有的哲学资源被解构需要消解拆散的例证无处不在。比如,一种哲学能提供世界观却不能提供可靠的价值信仰,比如马克思主义;能提供价值信仰但其世界观也许是不可证明的,比如各色的唯心主义;能内在地安抚我们的精神世界,可以内视内谛内知内证,但却不一定有外证的知识论形态,比如中国哲学;能内不能外的,当然也包括国外的各色存在主义哲学。我们在哲学层随心所欲各取所需时,可以相信它们的精神指向有互不可代的价值,但当把它们集合起来的时候,除了将讨论演化成吵架,大家都拿不出自己认为满意的某种哲学并可以其知识论的完整外貌来服众。

   种种迹象表明,在哲学层,需要回答“世界是什么”的各色“世界观”,跟流行于时代的可依赖的价值信仰总体上是脱节的,在终极层面,时代的多元价值表现出的精神混乱主要聚焦为“世界观”和“价值系统”的脱节。从哲学层面看,本质上其实属于“价值世界”塌陷和破碎。我尊重任何一种价值信仰,但对这种哲学的脱节不耐烦,而更深层的郁闷是哲学焦虑,因为这种哲学的脱节现象已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略)。然而生活的“烦”和深度的精神焦虑可以看做哲学代谢的原动力,任何哲学都可视为解决时代之“烦”的问题商品,有问题有需求就有市场,这实际上可以反证哲学自身的使命还远远没有终结。

  一提到市场,跟当下的经济学热就搭界了。旧哲学当然仍然拥有着自己的市场,旧哲学的世界观破碎和价值系统破碎并不影响它的社会应用价值。不过,它们只是在被经济学方法所解构的时候才能为经济学家所看好,否则派不上用场。也正因为这样,已经被哲学史化的旧哲学正忙于跟经济学媾和。对哲学来说,世界哲学史上最大的解构力量就是经济思维及其派生出的经济学,古代政治制度对哲学的解构需要仍出于经济划算,经济划算是哲学又思想转化为应用的加速器。在现当下,经济学和各色的市场需求正热火朝天地谈婚论嫁,婚嫁潮中的哲学和哲学博士们已经婚育出自己的第一第二代,他们就是大大小小的管理纵横家,获利的多少,跟他们摇唇鼓舌的灵巧程度成正比。这使得真正的哲学和实践之间原有的精神落差逐渐缩减乃至消失,就像新衣服上身后老尺码已被人的精气神消化掉,哲学文本一旦真的接触实践的土壤就会沿着现世逻辑去生长,于是,原汁原味的旧哲学早就在“哲学生活化”的解构需要中陷落到生活的细节中了。

   就这样,旧哲学被时代实践所解构,期待中的哲学新形态尚未建构,亦即“世界观跟价值观”一块钢的那种哲学且未出现呢。无疑,哲学,正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过渡期。这种处境不只是对哲学本身有负影响,实际上,经济学热在这个郁闷处境中也并不好过。

   不管经济学家会不会沿着亚当斯密的理性经济人假设走下去,经济学总要围着所谓人性的存在做文章。其中,“人是什么”总在经济学的底线或上线制约着经济学的基本套路。关键在于,“人是什么”属于哲学地盘中的人学问题,这个问题没解决,有关人学的所有漏洞都会在经济学的套路中露蹄爪。也许,在经济学家看来,“人是什么”将由经济学和价格交易对社会历史的引领结果来决定,但哲学家却不一定认为自身视域中的“人学”跟价格是仅仅捆绑的,哲学更关注“价格”的对过——也就是“人学”的价值视域。于是世界的内涵和形式仍旧沿着量体裁衣的逻辑生长就容易理解了。一方面是世界的“三个要件”在生长;另一方面是经济学方法对哲学关切中的“价值”在进行“价格”切分;第三方面,哲学视域中对“三个要件”的前瞻性关切必须在世界的生长中凸显出来。我们可以在这种局势里看到,哲学和经济学对人的关切比赛。哲学和经济学之间的明显差距就是,当对“人学的认识”盲区延伸沾染到经济学家的大脑中之后,经济学对“人是什么”的认识漏洞还会从基本认识层将原有的认识漏洞拉伸放大。

   那么,拿量体裁衣作比方来推导哲学所处的过渡处境,可靠吗?

   我想,这可以由哲学自身的存在属性来回答。从反映论上看,哲学的存在属性就源于对具体的存在规律的至高抽象,哲学抽象的终极落脚点首先在于为人类提供可靠的“世界观”,而“世界观”除了支持各色的方法论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为人类须臾不离的价值体系提供总支撑,为必须的“价值信仰”撑腰。哲学体系的价值属性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尺度属性”,价值体系也可以称为“价值尺度”,它有大尺度的丈量功能和小尺度的分寸掐算功能。哲学的抽象,所抽的就是生活原态中的“尺度属性”

   只不过,跟量体裁衣过程抽取出的物理和数字“尺码”略有不同。哲学意义上的“价值尺度”是思想上的分寸把握和精神上的整观把握。哲学用思想上的分寸感去把握“在世之界”的内在脉络,同时,用精神上的整观能力来把“价值世界”的外在边廓(边界)。量体裁衣得来的“尺码”所服务的主体是人的身体,而哲学运思得来的“尺度”所服务的主体是人的精神。再说了,建筑要图纸,炒菜要菜谱,社会要理想和蓝图,人生要愿景和规划……孔子语曰“预则立,不预则废”,人要求自己活得有谱,肯定不满足于只去玩“无厘头”。哲学要显示自身的前瞻价值,必须在社会实践中免于“车撞墙才知道拐,鼻涕流嘴里才知道甩”。这些现实要求都属于哲学对具体的存在规律的“尺度”抽取范围。所以,拿量体裁衣来推导哲学所处的当下处境基本没问题。显然,哲学的当下性正处于旧尺度已经被生活解构掉而新尺度尚未建立的关节点。

   在这样一个时代,拆解哲学的生活既在无度地调侃“价值信仰”也正不停在嘲弄哲学的体系构想,其实调侃者和哲学建构者也许并不觉知哲学生命也是具有代谢属性的,它的代谢节节律宏大、缓和而从容,对调侃者来说,就哲学肯定会终老;对建构者来说,看不出哲学的宿命年龄段,什么建构也是白扯。时代到底需不需要一种较稳定的哲学新形态,这应由哲学和历史实践之间本该需要的精神落差来决定,时代对哲学新形态的需要主要取决于“世界是什么”和“世界观”的长势。一位母亲可以在欣慰之间仰视着已长成帅小伙的儿子,但哲学不能。至少,身处壮年的哲学不能靠壮年的世界提前养老,哲学需要担当,不需要提早享受孝顺。身处世界之内,眼观世界的全貌,哲学在宿命的年龄段仍拥有自己的前瞻方法,世界的前瞻价值仍需要哲学的瞭望和打量,需要为世界出具各色用途的精神尺度。

   在新旧哲学的张力可能之间,期待中的哲学及其世界观的新形态显然需要确立更宏阔的认识边界和话语边界,尤其需要从其所在世界的边界之内确立出“价值世界”的内在脉络和外在边廓。那么,从量体裁衣的比方中,《在世之界》至少可以为哲学新形态瞭望到五个方面的问题:

   一,任何一轮哲学的新发现都有它的“在世心点、动能半径和适应边界”,这是永恒的;

   二,哲学式微的内因在根源是自蔽,哲学更新要解除自蔽,使世界观和价值观完成合璧;

   三,处于解构中的哲学需要它的鲜活态,但处于建构中的哲学则要强化它的知识论形态;

   四,对于时代的发展节奏,哲学的知识论形态,即它的外延力量可能要重于哲学的内涵;

   五,世界是发展着的世界,与世界和世界观同步发展的哲学地盘,必须是延伸生长着的;

  《在世之界》的哲学任务即首先要探索以上五方面覆盖下的具体问题,生活中存在五方面的问题其实也预示着五方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