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做不成了,杨玉兰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来换钱。平时吃的粮、油、菜及柴禾都由生产队分,但日常所用的电费、盐、酱、醋等总得要花钱吧,生产队一年下来分的那一二百元钱的红着实是不够用的,没办法,杨玉兰就把生产队分的十几斤红辣子和绿辣子整理了一下,用玉米壳(qiao)壳把辣子六个一撮地拴成一串,准备在村中的庙会上卖。
在苟家滩的方圆二十里内,每到春天,各个村中会有古时沿袭下来庙会。庙会上,人们就把多余的东西拿到会上去卖,有盖房用的木头、门等,还有树、花卉、及各种农副产品和百货,再就是集市贸易不可缺少的饮食买卖。
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七,是苟家滩的庙会,虽然当年的大庙变成了学校,但会还是年年有,尽管这几年民兵年年驱赶来此上会的人们,可人还是很多,因为每逢有会,人老几辈的亲戚都会来,特别是嫁出去的老姑娘,都要回娘家看一看。
眼看农历的二月十七就要到了,杨玉兰抓紧时间在饭前、饭后拴辣子,女儿金枝走过来说:“妈,别劳神了,有会那天你最好不要把辣子拿出去卖,不然会被人家没收的。今早上大队民兵小分队长已经到我们班挑人了,把我们班那十几个傻大个子全挑走了,就是叫他们在有会那天去撵卖东西的人,去叼那些卖麻花、卖油饼、卖粽子等人的笼子。”
“不要紧的,我和你爸每次少拿点偷偷地卖,要不,下一步你和你弟弟拿啥买作业本和笔呀。”
农历二月十七的早晨,在苟家滩小学门前至大队部的路上,卖凉粉、木梳篦子、丝线、草种等摊贩已经摆好了摊子,卖羊肉冒馍、拉条子面的已经盘好了锅灶,风箱已经拉的吧嗒吧嗒地响,汤锅里已经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烧壶壶茶的也盘好炉膛,将一个个的铁壶放在炉膛上,大约有六十岁的老汉主人用火镰将备用的麦秸点着,一手把烧着的麦秸塞进炉膛里,一手拉着一米长的风箱,乌黑的浓烟随风飘去,弥漫着整个庙会场。每年来这里耍把戏卖艺的王大变已踩好了场子,开始鸣锣引人捧场了。也是小学门前至大队部的这条路,连着苟家滩村的三个堡子,南堡子和西堡子平行分布在路的两端,北堡子在路得北边。有庙会的时候,北堡子为牲口市,附近的人们都把鸡、猪、牛、羊等家畜家禽拉到北堡子来卖,把木头、农具、门窗、树苗、花卉等拉到西堡子去卖,而与学校在一起的南堡子就成了其他东西的主卖场,也是最繁华、人最多的地段。
学校里已经放了假,小学生们都三五成群地在卖东西的摊摊前跑来跑去。苟家滩的庙会,本来就是为学校的大庙兴办的,每年有会,许多老太婆就偷偷地在学校的周围烧香叫表,卖东西的多会在学校四周的道路上转悠,学校的周围就成了会的中心,因此,除雨天外,学校在这天也放假一天。
杨玉兰早早地吃了早饭,将准备好的辣子放上架子车,叫谢有福驾辕,她跟在后边掀,两人一前一后向学校的东边走去。
这时,庙会上已经开始有人在走动了,卖麻花、油饼、粽子等吃食的笼子已经摆满了路的两边。杨玉兰和谢有福在学校的东墙根底下刚把架子车摆好,杨玉兰去学校门前的路上去观望人的多少,一位中年男子就走了过来。那人用手捏了捏架子车上的辣子角,问道:“辣子咋卖呢?”
“一块二一斤。”
“给我称二斤。”
“不行,得一块五,这可是我们队留种子剩下的好辣子,没用完分给大家的。”看到有人来买辣子,杨玉兰马上跑到架子车跟前,这几年她也学会了农村人的那一套,不管卖什么,两口子都要一个说价,一个在一边抬价,防止对方杀价。
那中年男子看了谢有福一眼,再看看杨玉兰,很不高兴地说:“这娃兮,你爸都说是卖一块二,你咋就成了一块五了。”那人的话音刚落,杨玉兰的脸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一块二就一块二吧 ,称称称。”
也难怪那人那样说,杨玉兰虽然已年过三十,但看起来还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可谢有福已经五十出头了,再加上满嘴的胡子,活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几年来,杨玉兰为了避免外人误解,总是有意识穿一些花色比较暗淡的衣服,长期的农田劳作已使她比以前老了许多,但与同龄的农村一般妇女相比,她还要年轻几岁,何况谢有福大她二十岁呢。
他们两人卖了不到五斤辣子,女儿金枝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爸,妈,快回,他们开始出动了。”紧接着,那些卖麻花、油饼的人就开始提着笼子向村外和背街巷跑,只见金枝他们班的那些男生与民兵小分队队员一起已经开始在没收摆摊人的东西了,一时之间,会不成会了,提笼子的,拉架子车的,空手逛会的都纷纷向村外跑去。杨玉兰看已经来不及了,就快速用手工布床单将辣子盖起来,一边叫金枝回家照顾弟弟,一边叫谢有福把架子车顺手拉到他们队的麦田里。学校东边的大片麦田就是他们生产队的,杨玉兰想,跑到麦田里,如果有人问,就说是给生产队看麦苗的。因为这时的麦苗已经开始拔节,是不能再踩踏的,这也是杨玉兰提前就想好的退路。
多少年传下来的古庙会,再使用人力撵,是撵不散的,那些撵人的人一走,提笼子卖东西的人又偷偷跑回来,虽然撵来撵去,来逛会的人还是不少,可怜就可怜那些盘锅灶的,家伙太多,要卖的东西和钱只能被没收。他们中的个别人虽然不愿意把东西和钱交给对方,痛哭流涕死拽着自己的东西不放,一直拽到大队部,还是得放手。这时,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坐满了哭哭啼啼的男女老少。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拉着民兵小分队队长的手哭诉道:“大兄弟,行行好吧,我的孩子生了病,正在住院,就等我这卖粽子的钱回去开药费啦。”那民兵小分队队长的脸扬的老高,理都不理。
杨玉兰也将自己提前准备的堂笼取出来,将几串辣子角放在里边,学着那些卖油饼和卖麻花的人,在人群中窜来走去,如果有人要买,就赶快将那人领到自己放在麦田的架子车旁,钻在架子车辕底下,小心翼翼地给人称辣子,用废纸包好,收钱,就那样,不到庙会上的人散完,辣子就卖完了,高兴得谢有福把一个小女孩的一笼子麻花全部买了下来,让杨玉兰提着,他拉着空架子车,哼着《沙家浜》郭建光的唱段回到了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