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寿星一个儿


  付龙昌是我二姐夫,曾在蒲石村上学、插队、工作。他与父亲交往的时间比我长,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他与父亲结下了深厚的“父子情”,俨然成为比亲儿子还亲的亲儿子。读他的《我是寿星一个儿》,让人有一种暖心的感觉。付龙昌《我是寿星一个儿》:

  别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而我这个女婿,不止“半个儿”,是“一个儿”。别人都说:“倒插门的女婿一个儿”。我这个女婿,没有“倒插门”,依然是“一个儿”。无论是老爷子对我,还是我对老爷子,用一句“父子情深”,恰如其分!

  岳父大人是我一生最崇敬的人,今年的6月6日,即农历4月20日,将要过100岁生日了。值此时刻,我欢呼,我高兴,却又思绪万千,感慨良多。回顾往事,细数起来,我与岳父大人相处超过了半个世纪。这半个世纪,对我一生至关重要。特别是岳父大人对我的人生帮助、指导、关心和关爱,我时刻铭记在心!

  我的父母是铁路工人,1950年代转战在修筑铁路的第一线。1959年,父母转战至蒲石火车站。那一年,我9岁。随父母,我来到蒲石村,并在蒲石小学就读。恰巧在这一年,岳父一家因国家修三门峡水库,从华阴库区迁至蒲石村(当时叫“龙阳人民公社蒲石大队第七生产队”)。在蒲石小学,我认识了一个与我同班、同龄的女孩,也就是岳父家的二女儿党育玲。一直到初中,我们俩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读书。她是我心中的美女,也是才女。后来,因父母工作转至西安,我也转学至西安。1968年,我成为“下乡知青”,开始了在蒲石村“插队”的生活。这算是我回蒲石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亲切!

  也许,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缘分”。在蒲石村,我与我心中的美女、才女党育玲很快坠入了爱河,几乎蒲石村人人“懂得的”。当年蒲石村盛传一个爱情神话:“育玲擀面手心薄,一心想着龙昌哥。”经过不长时间的恋爱,我们定下了终身。对女儿的自由恋爱,岳父母没有反对,而是默许。在那个年代的乡村,已经算是很开明的父母了。遇上美女、才女育玲是我的幸运,遇上开明的父母,则是我幸运中的幸运!

  1971年,知青招工,我被安排到华山脚下的华阴桃下火车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个年代,21岁是最适宜婚嫁的年龄。这一年,我和育玲都到了这个年龄。然而,我却上无瓦片,下无立锥之地。彩礼、婚礼和置家全是问题。对此,我十分困惑和苦恼。岳父是个明白人,他将这一切看得清楚。他主动解除了我的困惑:不看老黄历,不讲过时的渠渠道道,只讲安心过日子!他说,只要你俩能够将日子过好,我们就放心了!经岳父母同意,我和育玲在蒲石火车站小食堂定制两桌酒席,作为婚宴;在蒲石大队四队租借了一间房子,作为新房。虽然婚事很简单,但我和育玲都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之中!

  1974年,我儿子在华阴桃下出生。那时,岳父母是人民公社的社员,生产队的农活并不轻松,加之几个弟弟年纪尚小,且都不会做饭,如果岳母离开,全家“生米做成熟饭”就是大问题。但岳父母将这大问题视作小事情,而将没人照顾坐月子的女儿作为大问题。岳母放下了生产队的活计和一切家务,毅然赴华阴桃下车站照顾坐月子的女儿。这一来,就是四十多天,真是苦了岳母,也苦了岳父,三个弟弟也跟着受苦了!1977年夏天,我女儿出生时正值夏收农忙。岳父母早早商量好了,在妻子临盆前,岳母就前来开始照顾待产的育玲。这其中的苦处、难处,岳父从未向人提及,我充满了感激之情!

  1970年代,整个国家处在困难时期,也是我们家的困苦时期。我的一双儿女相继出生,家庭负担日益加重,而我还在省吃俭用,想攒钱盖房子,因此一家人的生活过得很艰辛。岳父母家孩子多,日子自然紧巴巴。即就是如此,岳父母还是把省下来的粮食给了我们。那时,交通很不便利,年近花甲的岳父,蹬破旧的自行车200余里,将粮食由蒲城送到华阴,几年时间往返了多次。现在回想起来,真叫人不忍心,想落泪。

  人常说“安居乐业”。直到1975年,我和育玲才有了属于自己小家庭的房子。在岳父母的请求和斡旋下,龙阳公社在蒲石大队第七生产队(也就是育玲婚前所在的生产队)为我和育玲划拨了宅基地。这是真正属于我和育玲的“天地”,岳父母为我们拥有这一“天地”而欢心鼓舞。有了宅基地,接下来就是打墙、盖房子。那个年代,打墙、盖房子算是最大的苦力活。大家都说,盖一回房子,等于是要剥一层皮。我清楚记得,年迈的岳父和大弟双锁,两个人一起拉架子车,从40里开外的大荔县买回来木料,张罗着乡里乡亲前来帮忙,弟弟双荣、双宁等,自始至终出大力、流大汗。当时,弟弟双忍、双明、红卫还小,学校放假后,也来铲土搬砖。岳父母没有把我当女婿而是当儿子,几个弟弟没有把我当姐夫而是当兄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父子情,兄弟义,帮我度过了人生最困难时期。

  盖好新房子,我算有家室。这之后,我又从华阴桃下调至蒲城氮肥厂工作,这氮肥厂就在蒲石村的地界上,等于是在我的家室旁的工厂上班。这以后,我的工作进入了一个上升时期,生活也度过困难时期,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而轻松的新阶段。1980年后,农村分田到户,实行责任制,育玲承包了生产队四亩八分地。当时两个孩子小,我在厂里上班顾不上,育玲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龙口夺食的“三夏”,多亏岳父母、双锁、双荣两个弟弟,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外人,忙完自己的活,立马过来帮忙,收麦碾场,经常深夜而归。

  1987年,育玲和两个孩子“农转非”。之后,我们将承包地交还了生产队。育玲开始在蒲城氮肥厂的“大集体”上班,两个孩子也开始在外上大学或者上中专。刚刚进入新世纪,蒲城氮肥厂因长期亏损而倒闭关门。我和育玲的工作失去载体,离开村里辗转外地打工营生。再后来,两个孩子先后在咸阳落脚,我和育玲不再打工,与孩子在咸阳生活,一并照顾里孙外孙。这样一来,在蒲石村呆的时间少了,与在岳父跟前的时间短了。然而,难忘多年父子情、兄弟义,内心的牵挂化作“常常回家看看”。每逢年节,一定与育玲和孩子一起回蒲石。面见老爷子,会话老爷子,听老爷子讲故事,是我精神生活的重要一部分。听他问长问短,叮嘱如何如何,看他满足的样子,心里安慰许多,也踏实许多。

  老爷子年岁越来越高,身体走下坡路。去年以来,我和育玲在蒲石村居住的时间越来越多,总想多多陪伴老爷子。在老家住的每一天,我和育玲都会去看老爷子。老爷子的行动已经不大灵便,但步行几十米,走到我的住所还是“可以的”。如果有一天我和育玲没去看老爷子的话,老爷子就会拄着拐杖来我家,并迟疑地问:“今天咋没见过来,是不是有啥事情?”老爷子停上几分钟,看一切都好,就心满意足的离开。这时,我又一次看见了父亲的背影,尽管现在已经弯曲不直,但正是这父亲的背影,曾给了我无穷尽的人生力量!

  每次我和育玲要离开村子时,老爷子总要问:“啥时候再回来?”那恋恋不舍的神态让我愧疚,让我牵挂。去年进入冬季后,老爷子的记记力似乎一天不如一天,甚至时好时坏,不少亲人的名字叫不上来了。但是,我去了好多次,每次去老爷子都能认得,也能叫上我的名字。足见我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为此,我骄傲,我自豪!

  老爷子豁达刚强,宽厚善良,幽默风趣和无所奢求。他高尚的品质,宝贵的家风,做人的原则影响教育着子孙后代。老爷子把我当儿子,我把老爷子当父亲。我和老爷子的父子情义,不是来自血脉,而是来自文脉。我身上没有能流淌老爷子的血液,而我的脑海里却奔腾着老爷子的思绪情感。我常常坐在老爷子身边,握着那双苍桑的老手,感到无限温暖。希望老爷子身体健康,永享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