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流域抗日战争期间难民生活的片断回忆
黄祥志 陈富昌口述郑光丽 朱玉林整理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十六七岁的小青年，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的古稀老人了。虽然时间过去了60年，但是“老日”在我们这里造的孽犯的罪，却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苦，辛酸的回忆。
一
我叫黄祥志，77岁，当时住化城门外观音堂。
提起日本鬼子侵占老河口的罪恶，我恨之入骨。记得是1945年4月13日的上午，我正在修整被枪弹打坏的房屋，突然看到5个日本鬼子掂着枪押着一行人走过来。我赶快下房来到屋内藏起来，从门缝里偷看，鬼子们押了12人，其中有一个老奶奶，直向观音堂门前的大坑处走去。那个大坑是以前脱坯时挖的坑。
到中午，过往的人们说：“观音堂门前大坑里鬼子戳死了十几个人。，”随后我丢下了修房活路，也跑去看情况。去了一看呀，大吃一惊!地下横竖倒了11具尸体，血泊凝在一起都变成紫红色了。我心惊肉跳吓得回头就走。回来的路上碰见了街邻李大贵，他说；有个老奶奶，在日本鬼子戳别人时她就吓得晕过去了。鬼子们蹋了她两脚，看她不动弹就认为她已吓死了。鬼子们走了很长时间，老奶奶苏醒了，她活动身体后感觉自己没有死，慢慢地爬起一看呀，又将她吓愣了，面前倒的尸体和血泊使她差一点又晕倒了。她定了定神，壮着胆子准备走时，才感到左腿和臀部疼痛得很，难以起步，可周围又看不到一人，自己咬着牙，忍着疼，一步挪四指向前走，走了没多远，遇着一个好心人扶着她回去了。后来知道，这位老人名叫陈张氏，住乐盛街。
我从杀人场回来以后，心中总是觉得不踏实，到下午3点钟时我想，在城里会惹是生非，不如到乡里好。于是就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和一小袋面粉急忙赶往傅家寨，同家人们住在一起，我暗自告诫自己，城里不能去了。
农历四月二十一上午，有4个鬼子和1个翻译官到了傅家寨，吆喝在那里逃难的人到一起开会，威胁说：“来了是良民，不敢来的就不是良民。”人们被逼着去了四五十人，翻译官说：“现在麦子黄了，你们要吃饭哪!所以我们来叫你们都回去收小麦，皇军说了决不杀人。”
日本鬼子走了以后，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对鬼子说的话半信半疑。他们有的家住城里无麦可割，不想回去，有的家住城郊，急着想回去割麦，可又害怕。
人们在犹豫不定时，有个会推阴阳八卦的赵神仙，是个瞎子，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按七门屯推算，明天是个好日子，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有的人早就想回家看看，因为在化城门外乡．里有少数麦田。听赵瞎子这一说感觉到有点道理，日寇既然想叫人回去割麦，人们回去了，他们不能言而无信吧!但还是不敢回去。
由于人们信心不足，拖到农历四月二十三，张喜娃和王春祥2人商量好了一同回去。当他们走了以后，其他人也三三两两慢吞吞向南走。后来越来越多了，后边的人撵前面的，人逐渐增多，大家边走边说话，三五一起儿，人多少不一，距离也有远有近，简直像掉队行军似的。走到双石桥时，对面来了一小队日本鬼子，前面的人有点害怕，无形中脚步走慢了。可鬼子们越来越近了，人们不敢向前走了。鬼子们看人们畏缩不前，认为不是良民，十几个鬼子一拥而上见人就捅，后面的人见状回头就跑，日本鬼子看人跑了，也不追赶，就转回去了。
被戳倒的人中间，一个叫韩国强，一个叫张二娃，未被鬼子戳中要害，过了很长时间，苏醒过来以后，感到肋骨处疼痛难忍，慢慢睁开眼一看是又恨又怕。韩国强勉强哼了一声，惊动了距他两米远的张二娃，他也哼了声说：“你也活着呀?我的左肋下被戳穿了，疼得很厉害，这里没人，我们忍着痛向傅家寨爬去吧!”他俩从死人场中艰难地向傅家寨爬去。
事发后过了段时间，很多人站在路头向南头出事地点张望，有人发现前面像有人在爬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走!我们去看看。”我对大家说：“来!两人扶一个，赶快离开这里。”
晚上，死者的家属们哭泣着，先后将尸体埋在路旁的麦地里。
这次被戳死的24人中有我家隔壁的李妈妈和她儿子李稀奇。现在想起这次血案，我简直是恨之入骨。
二
我叫陈富昌，现已76岁了，我也说说“老日”攻占老河口时我的一段经历。
我家几辈子都是靠种地吃饭的贫苦农民。在旧中国时深受地主老财、反动政府的种种剥削，可日子还能苦熬。只因那时国家贫穷落后，日本鬼子看准了我国不强大，就乘虚入侵，使我们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
1945年4月1日，天还蒙蒙亮，就从东北方传来了嗵嗵的接二连三的爆炸。我们朝那个方向一看，只见火光冲天，黑烟密布了整个上空。我伯伯边看边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中午才听别人说，日本鬼子要来侵占老河口(光化县)，飞机场里拿不走的油桶和物资都烧光了，军队在城墙周围都布好了阵地，老百姓们只准出不准进。有钱的和河西有亲戚的人都早已过大河了。唉!我们种庄稼的人没有钱逃出去吃什么?
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了，4月12日，左邻右舍的都将家中粮食衣物挑到王甫洲去了。我伯伯说，我们也要把粮食拿一点过河去，那里是四面环水，日本鬼子不敢到那里去。我伯伯和我爹商量好了，两家东西都放在一起，两头牛驮粮食，人们挑箱子衣被，也到王甫洲去了。到了那里一看，到处住的是逃难的。我们继续往下洲远一点的地方走去。到了曾家门前，见旁边有个小草棚。我们向曾大爹说了一下，他说：“大难中你能住就住下，需用什么只管说，只要有的绝对帮助。”这真是“大难见真情”呀！
4月5日下午，我们看没有什么动静，就返回家中再挑粮食到洲上来。我们把粮食装好到外面看看情况，隔壁的卢伯伯也在家，闲谈了一会，觉得还平安天也快黑了，卢伯伯说明天早饭后再到王甫洲去。
第二天，刚吃了早饭。就昕到村子东边吱吱哇哇的车轮声，狗子叫得格外有劲，随后就是乱糟糟的脚步声。我爹说：“快躲起来，那边鬼子来了!”我们分别躲藏起来，我睡在柜子里面。后来听到那些嘈杂声由近而远了，但还是不敢出来。
“富昌，富昌!快出来呀，日本鬼子从东面上城里去了!”我伯伯喊我。我出来后刚想上洲时，又听到村北乱糟糟的脚步声，我们又很快地躲起来了。
这时听到村子北边又是人吼狗叫声，过了好长时间，又听到坦克车响了。鬼子们走了以后村子里才有说话的声音。邻居明保哥对我说：“刚才日本鬼子的坦克车过大沟时掉到泥坑里了，他们在郑家康那边抬了很多木板木头去填坑。我躲在屋北面的防空洞不敢动。鬼子们抓了一些人和他们一起推坦克车，现在都走了，“敢不敢去看看?”好奇心重的戏说：“去就去!怕什么。日本鬼子走了嘛!”说着我们俩连跑带蹦地去了。
到了泥坑处一看，里面丢的木板、木头是横三绞四的。我忽然惊叫：“哎呀!你看，泥坑里还死了个人哪!”他听了，朝这边看了一眼说：“那边的木头下也压着一个死人呀!”我心惊肉跳地说：“回去吧!不看了。”我俩比来时跑得还快些。还没到家，我伯伯就骂我，并让我快把包袱背上到王甫洲去。我们还未到王甫洲就听到城边炮声、枪声响成一片。我母亲和家人正盼望我们来，一家人又团聚了。
那时我才二十六七岁，亲眼看到日本鬼子所犯下的滔天大罪，我们要给年青人说：莫忘历史灾难，听共产党的话，把国家建设得更富强，就再不会受人欺负了。
（潘世东转载于gxj1357的博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