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平
十八届三中全会将发展普惠金融的重要性提升到新的高度，社会各界倍受鼓舞。毫无疑问，建设普惠金融体系需要从制度建设、放开准入、市场建设、金融基础设施方面做大量的工作。但笔者认为各类金融机构在微观层面的创新对于普惠金融的发展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
一、发展普惠金融需要商业模式的创新
根据魏炜、朱武祥的理论，商业模式是利益相关者的交易结构，它与内外部利益相关者的选择、关键资源能力、满足利益相关者需求的方式、盈利模式、现金流结构有关。普惠金融虽然追求商业上的可持续性，但显然并不追究利润的最大化。普惠金融选择的服务对象是商业性金融很难覆盖的群体，矢志开展普惠金融的机构将社会责任融入企业的内部管理，此类企业被尤努斯教授称之为社会企业。从这个意义上看，普惠金融本身就是一种商业模式的创新，而且其宗旨暗含着对商业模式创新的更多需求。从国内外普惠金融的实践来看，已经存在下列商业模式方面的创新。
首先，将广泛的第三方纳入利益相关者体系（用商业模式的专业术语就是业务系统）之中，并通过交易结构的设计构建独特的价值链条，提供不同的服务体验。同时，此类商业模式通过交易结构的重新设定，通过共享信息、共享资源，减少交易成本。比如，邮储银行与社保部门合作，共同创建了“新农保”金融服务。再比如，农行湖北分行通过借助富迪公司分布在乡村的农家店，及与上下游客户的业务关系，在完善农村支付环境、依托产业链延伸金融服务等方面进行了积极有益的探索。此外，商业银行联合学校进行助学贷款的开办，联合医院进行住院应急贷款的发放等都属于此类创新。在风险控制方面，商业银行借助第三方来实现信息的筛选和风险过滤。比如，借助村干部、协会等来实现农户贷款的批量操作，借助集中市场实现小微企业的批量贷款等等。
其次，通过平台创新推广普惠金融的理念。商业模式有关理论的揭示，平台式的创新能够吸引各利益相关者的广泛参与，恰当的平台设计能够提升交易价值，降低交易的风险和成本，对于业务系统、关键资源能力、现金流结构等都有广泛的影响。我们观察到：互联网金融平台、智能手机平台，都极大地降低了金融服务的成本，提高了金融服务的便利性和可得性。在互联网、智能手机平台基础上也诞生了很多新的商业模式：P2P、众筹、互联网理财等等。利用互联网平台，有些民间组织也试图搭建小微企业的投融资交易平台，这些创新与普惠金融的理念是契合的。
第三，资产证券化模式。将普惠性质的小额贷款进行证券化，向普通投资者发售，或者向具有慈善意向的人群和机构发售。这种方式将普惠金融与广大潜在投资者对接起来，与广阔的资金市场对接起来，对普惠金融的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
有志于普惠金融的机构在商业模式方面的创新能够不断地降低普惠金融的成本，提高金融服务的可得性与便利性。此类创新的不断涌现无疑将极大地拓展普惠金融的深度与广度。
二、发展普惠金融需要内部管理方面的创新
普惠金融不是做慈善，也不是政策性金融。其根本性的约束在于以可接受的成本内将金融服务提供给商业性金融没有覆盖到的人群，同时还要保持商业上的可持续性。因为这一特性，金融机构开展普惠金融需要在内部管理方面进行创新。首先，针对特定的客户设置专门的事业部或者专营机构。目前，部分商业银行设置了三农金融事业部、小微企业服务中心等。针对事业部单列预算和信贷资源，单设考核指标。例如，可借鉴格莱珉银行经验，设置 “脱贫率”等考核指标。其次，根据客户的特征对业务流程进行调整。比如有的商业银行针对小微企业快、频、急的资金需求特点和集聚生存的特点，引进信贷工厂模式，并据此重新调整了业务流程。第三，普惠金融不仅要覆盖商业性金融难以覆盖的客户，还要实现商业可持续性，因此，对于成本、风险的计量、分摊、管控要求较高。只有精确地计量客户、产品的成本和风险，才能够准确地知道一类业务的边界。只有不断地降低成本，提高风险管控能力才能够不断地延伸普惠金融服务。因此，发展普惠金融可观上要求金融机构不断地开展成本管理、风险管理创新。
三、发展普惠金融需要产品和服务模式的创新
普惠金融的成本问题、可得性问题、风险问题，最终都体现在具体的产品和服务方式上，因而，普惠金融的本质要求金融机构进行产品和服务方式方面的创新。
首先，强化低门槛信贷产品的创新。尽管普惠金融产品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但毫无疑问贷款产品仍是最重要的产品系列。当前，贷款产品的设计已经倾向于将贷款的期限、还款方式、定价方式、流程管控方式、风险过滤或筛选方式、贷后管控方式、全部内置于贷款产品的定义中。我们发现：对于一类特定的客户，使用一种信贷产品可能结果是违约，而使用另一种信贷产品则能够很好的运作。所以，对于一类特定的客户能否得到贷款，不仅取决于客户的资质，还与信贷产品的设计密切相关。在实践中，金融机构已经针对农村地区的居民推出了林权抵押贷款、草牧场承包权抵押贷款、水域滩涂使用权抵押贷款等信贷产品；针对没有抵押物的农户，根据其农业生产情况，提供小额信用贷款。为了过滤风险，商业银行还定义出村民公议贷款、信贷+保险、公司+农户类、超市+农户等贷款产品。针对城市居民看病的应急资金需求，北京银行与北京卫生局、北京医院管理局合作推出了“京医通”贷款产品。针对刚毕业的大学生、返乡的农民工、大学生村官、下岗失业职工，银行推出了不同类型的微型创行业贷款。针对小微企业的创新更加层出不穷，通过核心第三方，通过将信贷资金封闭运作或者现金流控制、结算控制等内容内置于产品设计中，银行开发出大量适合小微企业业态特征与风险特征的信贷产品。这些产品均在一定的程度上推广了普惠金融。在普惠金融的主题下，信贷产品主要创新方向：一是利用数据处理技术，实现对贷款对象的信用评定，针对客户群进行更加精细地划分，进而推出符合各类群体需求和风险特征的信贷产品。二是更多地创新流程管控与风险控制方式，并将其定义在产品之中。三是针对客户的特征更多地使用纯信用贷款产品，并将劳动技能培训、科技推广、创业知识培训等服务与信贷产品设计结合起来。
其次，强化低门槛创业支持金融产品或服务的创新。无论是农村的贫困农户还是城市中的贫民，大多数具有开展微型创业，改善贫困状态的愿望，甚至也不缺乏有很好的创意，只是缺少创业的启动资金。这类客户实际上能够通过普惠金融脱离贫困状态。除上文提到的微型创业贷款之外，针对微型创业进行平台展示，吸引小额资金的注入及小额资金的共同投资，是低门槛创业支持金融服务创新的方向。此外，还可以使用租赁的方式帮助这些群体实现创业的梦想，比如提供农机具、微型创业场所和机具的租赁等。
第三，强化低门槛投资、理财产品的设计。实际上除了信贷的需求，投资与理财产品的设计也非常重要。余额保之所有受到追捧，一个重要的因素他没有门槛。实际上有很多人有少量的现金，除了要维持日常的生产生活之外也希望进行一些投资，微型投资、微型理财产品的设计是此类人群享受金融服务的重要方面。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微型投资、微型理财产品除了与标准的资产对接之外，这些小额的资金也可以在自愿的基础上与微创业进行对接。
第四，强化低门槛保险产品创新。不断丰富低门槛涉农保险产品，并针对低收入人群推出覆盖广泛的保险保障类产品，这是保险服务向低端客户延伸的关键。
第五，强化低门槛、便利化金融服务解决方案创新。为了不断地延伸金融服务，有志于普惠金融事业的金融机构应以客户为中心，而不是以产品为中心，在客户细分的基础上，通过需求分析，将金融服务进行整合，重新定义为解决方案，向客户进行推广与渗透。比如，光大银行上海分行推出的“瑶瑶缴费”，可以利用iPhone手机缴纳约300项公共事业费用，基本上覆盖了日常缴费所需。还有的商业银行针对老年客户，提供了专属的金融该服务方案。
四、发展普惠金融需要金融服务技术方面的创新
如前文所述，普惠金融可持续的根源在于风险与成本的控制。风险与成本的控制除了产品和管理的因素外，还需要在技术方面进行创新。
首先，努力优化信贷操作方面的技术。当前，不少金融机构从国外引进了信贷方面的技术，有的机构将内部信贷专家的经验提炼为系统化的信贷技术。比如，针对小微企业的信贷技术包括非财务信息的利用、现金流分析、财务还原、交叉验证等技术。这些技术都有助于客户群体的延伸。未来针对特殊的群体，金融机构还需要不断地总结提炼，通过信贷技术的创新拓宽服务范围。
其次，风险甄别的大数据技术。在风险甄别方面，目前各家商业银行倾向于利用量化技术，大量使用打分卡模型，实现客户的批量和快速筛选。实际上，普惠金融信贷产品的未来发展方向是信用贷款，利用大数据实现风险评价、计量是此类产品的基础。
第三，普惠金融还需要运用最新的移动互联网技术。目前专家一致认为余额宝是普惠金融的样本，主要原因是门槛较低。之所有能够实现门槛较低，就是因为利用互联网的平台，客户能够在预先设定好的规则下自动办理业务，成本就变得无限小。因此，互联网技术对于普惠金融的发展具有较大的促进作用。中国有很多农民、贫困人群，他们甚至没有银行账户，没有和金融机构打过交道的经验，但是这些人群一般都有手机，因此借助手机推广金融服务是一个可行的方向，这就需要移动互联技术作为支撑。
第四，普惠金融的发展需要良好的管理会计方面的技术手段，以及其他后台管理技术手段的创新。
五、发展普惠金融需要推广和渗透方式的创新
金融产品和服务向下延伸，出了产品和服务本身的因素外，推广宣传和渗透方式创新也非常重要。
首先，对金融知识宣传方式进行改进。在普惠金融的发展历史上，俄罗斯曾经推出金融扫盲5年计划，取得了不错效果。我国也有金融知识万里行的宣传活动，各家银行还经常搞一些金融主体的宣传。但根据笔者的观察，效果并不理想。这些宣传主要采用发放宣传折页、宣传材料的方式进行。对大学生与农户的宣传方式几乎是一样的。笔者建议在客户细分的基础上加强金融知识的宣传和培训力度。一是对宣传进行精细化安排。事前要有方案，根据不同的客户要有不同的宣传方式，事后要求跟踪、评价。二是尽可能安排体验式的服务，在体验中做好宣传。笔者有和农村牧区居民打交道的经验，他们对自助设备或网上银行服务有畏难情绪，需要认真耐心细致地做示范工作。
其次，渗透金融服务的方式要精心的设计，最好能够融入到其日常的行为中。笔者特别推崇微信红包的渗透方式，在传统节日，利用传统的风俗，就解决了客户的账户与微信的绑定问题，这种方式再不知不觉中就向客户推广了金融服务。如果多一些类似的创新，我们的金融服务覆盖面会很快得到扩大。所以，金融机构在推广产品或者服务时，应尽可能地嵌入其生活解决方案，采用人性化、场景化、适时化的渗透方法。结合农资销售进行农资贷款的拓展，结合电脑销售进行电脑消费贷款的推广，效果肯定会更好。对于大学毕业生来说，创业的培训是目前部分高校的的一项服务，那么对于这些大学毕业生在提供培训的同时，提供小额创业贷款的宣讲，甚至提供PE/VC方面的接触机会，其效果肯定要更好。邮储银行向企业和个体经营者推出“创富大赛”活动，并将金融服务渗透到其中，这也是推广普惠金融很好的方式。
第三，通过征信进行金融服务的渗透。不久前通过的《征信管理条例》允许面向个人的征信机构申请牌照。这就为金融渗透提供了一种绝佳的渠道。私人机构通过信息的收集与评分，能够为金融服务提供坚实的基础。比如，私人征信机构可以主动收集大学生在校期间的信息，并给出信用评分，即使他以前从未得到过银行的贷款，在毕业的时候仍有可能根据其信用评分得到第一笔应急贷款或者创业贷款。再比如，私人征信机构如果能够准确的评定以往从未取得贷款的贫困人群的信用等级，则实现小额贷款的覆盖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四，创新机构、服务下沉与延伸的方式。同样是向偏远的农村地区延伸金融服务，方案可以有多种：一是在农村铺设网点，在社区、村口、工厂、商场等布放自助设备。二是借鉴巴西经验，尝试将一些非银行机构，如药店、邮局、超市等发展为银行代理机构。三是利用移动互联平台提供金融服务。对于提供信贷服务而言，也可以派信贷员深入田间地头，现场办理业务。总之，要根据服务对象因地制宜地选择或创新延伸服务的方式。
第五，交叉推广的方法。在普惠金融的概念下，除了追求覆盖面之外，还要追求渗透率，即享受服务的深度或者种类的多样性，这就需要开展交叉推广的方法，即向享受了一种服务的客户推广适合其特点的其他金融服务。（本文发表在金融时报2014年6月16日理论版，感谢编者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