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张强诗词中的诗化与白描


张强是我高中不同届校友,是当时学校的高材生,文理俱佳。上世纪80年代初,曾在我主持的县职工学校兼任初中数学教师。 1985年,他辞掉供销社经理职位,睽离故土,跃身西欧。从此,我在地球之东,他在地球之西,各自默默打拼,多年不曾见面。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在电脑里 从西班牙给我传来数十首旧体诗词。漫步在他用心血浸泡的诗行里,我暗暗感到吃惊:他在国外开中餐馆,事情那么忙,怎还有心思写诗呢?我徘徊在他构筑的诗情 画意里,钦佩之情由衷而生。现抄录几首,与读者共赏。
     赠友人
     同校同庚不同届,人生历历记心田。
     青春难展凌云志,老大重温蜀道篇。
     厚积如山见峰岭,敏思若水出天然。
     相知相忆梅和竹,共啜香茶话少年。
    
     写诗最难处理的是将现实诗化。所谓诗化,其实就是用生动的比喻语言替代具体的事件或物象,收到事半功倍、举一翻三的效果。如毛泽东的七律《长征》,仅八句 七言,便将波澜壮阔、震撼世界的伟大历史事件长征呈到读者的面前。虽然“五岭逶迤”、“乌蒙磅礴”,但在红军的眼中,只不过是“细浪”、“泥丸”而已。何 等伟大的领袖胸怀!何等乐观的革命气概!它深深地感动着读者。毛泽东将长征壮举巧妙地诗化了。
张强在《赠友人》诗中,也巧用了诗化语言。从诗 中不难看出,张强的友人与他同岁。而像他这样的年龄肯定走过崎岖曲折之路,或高考失利,或就业不顺,或爱情失败,或政坛无望,或受陷小人,等等。若用散文 写来,肯定洋洋万言。但张诗只用“蜀道”二字。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之句,稍有初中文化的人都应知道。人生处境若此,定有鲤鱼过滩之困。而一词 “蜀道”,万言莫敌。诗中写友人学问渊博,文思敏捷,友谊真挚,均采用诗化语词,比喻贴切,言简意深。
在张强的诗中,诗化语言运用颇多,下面略举几例以证。如:
恒心分试三千次,四海同歌一面旗。(《咏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借得女娲补天物,大师刀下化霓虹。(《惜石斋。赠倪东方大师》)
绿叶无华添翠岭,黄牛有志啸青田。(《赠友人叶则东》)
愚公岂怕山崖陡,老树犹期花果红。(《诗赠杂技大师刘军先生》)
国难当头捐血肉,中流砥柱比峨嵋。(《中流砥柱》)
东风催发千山秀,魅力招来百鸟飞。(《铸就丰碑载誉归》)
张兄早在中学读书时就喜爱旧体诗词,重视学习和比较各种写作手法,如今只不过是将积累化为实践而已。请看他的另一首诗:
     夜瞻八一纪念碑
     华灯吐彩赛晨曦,金碧辉煌映伟碑。
     心伴喷泉同奏乐,情怀先烈共吟诗。
     政权只靠枪杆出,真理唯从实践知。
     今日红花他日血,英雄欢笑舞军旗。
     这首诗最具经典的是颈联:“政权只靠枪杆出,真理唯从实践知”。此联移植于毛泽东的著名论断“枪杆子里出政权”和邓小平的名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 准”。诗句剪裁得当,对仗工整,平仄谐调,义理连贯,因而读来音韵铿锵,美不胜收。谁说传统诗词不能表达与时俱进的现实?不是不能表达,而是用什么手法表 达的问题。作者在这里采用的手法不仅仅是“诗化”,而是“白描”和“诗化”相结合。
     白描原是中国绘画的传统技法之一,它要求画家只用白线勾描,不着颜色,不加喧染地勾画出物体的特征。将这种绘画技法运用于文学创作的描写,形成一种白描手 法,即用最朴素最简炼的笔墨,不事雕饰,不加烘托,抓住描写对象的特征,如实地勾勒出人物、事件与景物的情态面貌。
     《夜瞻八一纪念碑》的第一、二、三联,其写作手法均为白描。作者久在海外,一朝回国,有机会游览南昌,面对雄伟广场,华灯吐彩,第一次站在高耸的八一纪念碑下,自有一番感慨。“心伴喷泉同奏乐,情怀先烈共吟诗”,正是他当时的真实写照。这是多美的诗情!
      “今日红花他日血,英雄欢笑舞军旗”。今天,人们用鲜花赞美军魂,敬仰军人,明天,一旦祖国需要,军人们会更勇敢地面对流血牺牲;这样,过去在革命战争中献身的英雄,在军旗下会笑得更加灿烂。作者在尾联又用了比喻象征手法。
     全诗紧扣“八一”主题,白描为主,诗化为辅,水乳交融,艺术魅力四射。
     再看张强的另一首写革命题材的诗《天下第一山》:
     青松翠竹伏雄关,高路连环步步艰。
     红米瓜汤育英杰,标枪土炮斗凶顽。
     巨人立论灯驱雾,星火燎原地换颜。
     五岳虽奇皆失色,名扬天下井冈山。
     诗中,将“灯”比喻毛泽东的著名革命论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以“雾”借代革命队伍中那些看不清楚形势的立场动摇分子,相当恰当。但全诗更多运用的乃 是白描手法,如前四句就是。白描,由于“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鲁迅语)”,所以,读来很亲切。再加作者编排得当,平仄和谐,旋律优美,因而同 样能焕发读者的想象力。读着张兄的诗,我想起了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想起了李清照的“冷冷清清,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 戚”,想起了毛泽东的“宁化清流归化,路隘林深苔滑”。他们都是白描大师。虽然,张兄和他们所处时代各自不同,但白描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增强艺术效果。
    张强兄多年在国外,但对祖国的建设和进步悬念有加。2008年,他回国,未到家乡,便先赴杭州,特地一游通车不久的跨海大桥。回家的路中,他成诗一首:
     赞杭州湾跨海大桥
     滔滔天堑雾蒙蒙,南北如今一线通。
     轮转镜驰摇日白,灯流珠闪卷波红。
     英雄托起千年梦,巧手舒开万丈虹。
     谁见八仙真过海,人间智慧显神功。
     诗人将跨海大桥比作“万丈虹”,把人民的盼望说成“千年梦”,“托起千年梦”,“ 舒开万丈虹”,形象、生动,显示了筑桥工人、乃至中国人民的伟大力量,他们是真正的时代巨人。“谁见八仙真过海”?在中国人的眼里,八仙算什么!“人间智 慧显神功”,人巧胜天然,在这里得到证实。颈联乃诗化之语;而一、二两联采用的是白描。两种手法,一刀一枪,运用自如,而且目标明确,都为提升意境,完善 艺术。
     在这里,有必要强调一下:白描不是空洞的口号,跃然于笔下的应该是具体的人物、事件、物象,不是泛泛而语的套话、大话。千万不能将白描手法与白话快板等同起来,将黄金与黄铜混在一起。
     我赞同张强兄的诗观,写诗不仅仅用比兴之法,还要重用白描。如果说白描手法属于现实主义,那用诗化语言产生的效应便是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正是张强先生为诗之特色,也是诗词家们应该努力之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