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作肌肤玉作容


    酥梨、雪梨、鸭梨、沙梨、白梨、沙果梨、花盖梨,简称一个字便是“梨”。梨果味美汁多,甜中带酸,富含多种维生素,梨皮、梨叶、梨花、梨根均可入药,润肺、消痰、清热、解毒。在中国传统医家看来,梨是果中甘露子,药中圣醍醐。长期以来,人们梨为“百果之宗”。此说的最早出处是《宋书—张邵传》:“邵子敷,有名于世。武帝闻其名,召见奇之,以为世子中军参军,迁正员中书郎。敷小名查,父邵小名梨,文帝戏之曰:‘查何如梨’?敷曰:‘梨为百果之宗,查何可比’?” 文帝戏问,邵敷智答,青史留名。

梨是果界大老。《诗经》、《齐民要术》等古籍记载,梨为人们提供服务的历史,至今已超过4000年。在长期栽培过程中,人们根据需要,选育优良品种,《史记》、《秦记》、《西京杂记》、《洛阳花木记》以及《花镜》等典籍记载诸梨品种,如蜜梨、红梨、白梨、鹅梨等,其名称沿用至今。陕西省宝鸡市歧山县是周代发祥地,遗存有“召伯甘棠”石碑。周代召伯多次在这棵甘棠(即杜梨、棠梨)树下施惠于民。后来,为了纪念他,人们保护这棵树,勒石昭示后人。这棵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的甘棠树,曾被赞誉为“中华第一梨树”。

梨多近圆形,基部细尾部粗,俗称梨形。不同品种果皮颜色不同,多黄绿色,抑或黄中带绿、绿中带黄,黄褐色、绿褐色、红褐色、褐色。中国大江南北遍植梨,安徽砀山梨“甲天下”。砀山县70%耕地植梨,誉谓中国梨都。吉尼斯纪录认定,砀山是全球最大集中连片果区。山东烟台长把梨、栖霞大香水梨、莱阳茌梨(慈梨)、莱西水晶梨和香水梨,飞声海内外。河北保定、邯郸、石家庄一带鸭梨、雪花梨、圆黄梨、雪青梨、红梨,辽宁绥中、锦西、阜新等地鸭梨、秋白梨、秋子梨,山西高平大黄梨,甘肃冬果梨,四川雪梨,浙江、福建翠冠梨,库尔勒香梨,是传统,负盛名。

我老家在蒲城,蒲城酥梨有口皆碑。在小时候,生产队有苹果园。那时,水果少的可伶,苹果将要成熟时,在果园转一转,冷不丁被允许吃上一个红苹果,多少天心里美滋滋。现在,苹果园全部变成了梨园。家乡流传的一句夸梨好的俗语,叫做吃一口,流一手。一口咬下,满手梨汁。在网上搜索可知:蒲城是中国酥梨之乡”、世界优等酥梨最佳生态区。蒲城酥梨果大、皮薄、色亮、质脆、含糖量高、郁香爽口、耐储存。大如拳、甜如蜜、脆如菱”。蒲城酥梨获得了中华名果之誉。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在清明节前后,梨花盛开的时节,梨乡如同披上霜雪,银装素裹,呈现出一派花的海洋,花的世界。“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梨花如雪,一簇簇、一片片压满枝头,开满晴空,那朵朵梨花,清纯无暇,玲珑剔透,美而不娇、秀而不媚,花蕊翻卷,层层叠叠,好象把整个天空都要染白。真有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洁白的花朵,悄悄的开着,如同妙龄佳人卸却环佩,洗去铅华,白衣素面,淡淡妆,天然样,温婉贴心。“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回眸间,梨花又像是薄凉女子,白清如雪,玉骨冰肌,素洁淡雅,野性孤傲。

在落花后15-45天,果农要为刚刚诞生的小梨套上纸袋。套上袋子的梨果,如同襁褓中的婴儿,免受了病虫危害,防止了农药污染,也能够长得俊俏,由里到外“既好吃又好看”。每年春夏之交,套袋是梨乡最主要农活。这段时间,妇女们最忙,也最牛气。套袋是手工活,妇女手巧、在行,三五人组成一个套袋小组,像是20世纪50年代“互助组”。今天张家梨园,明天李家梨园,后天赵家梨园,一园又一园。名义是换工,你帮我,我帮你,实际是计件工资,以套袋数量论票子,现金结算,不拖不欠。当全部套袋后,郁郁葱葱的梨树,就像开满了米黄色纸质花朵,也是一道不可错过、值得品味的梨乡风景。

梨可鲜食,亦可蒸煮食用、烘烤食用,也可制成梨脯、梨干、梨膏、梨酒,制醋及梨罐头等。吃梨好处多,但多吃易伤脾胃。据梨《本草衍义》所言:梨,多食则动脾,少则不及病,用梨之意,须当斟酌,惟病酒烦渴人,食之甚佳,终不能却疾。有研究发现,吃较多梨的人远比不吃或少吃梨的人感冒机率要低。科学家和医师把梨称为全方位的健康水果全科医生。空气污染比较严重时,多吃梨可改善呼吸系统和肺功能,保护肺部免受空气中灰尘和烟尘的影响。如今,雾霾频繁造访,但愿吃梨可缓解雾霾危害。

大哥是我家“首席孝子”,也是梨园经营能手、吃梨高手。但他胃不好,从不吃“生梨”,只吃“熟梨”。每年入冬以后,得给老寿星生火炉,他便将“生梨”放在火炉烤箱里,等将梨皮烤得黝黑,拿起来软乎乎时,也就是梨熟了再吃。这样,胃口岁好而牙口不好的老爷子,也可以与大家一起吃熟梨了。以前,我知道蒸梨,西安街滩冰糖蜂蜜梨,从来不知道烤梨。大哥像个孩子,绘声绘色,比划着熟梨如何好吃:烤好的梨,也即熟梨,像熟透的柿子,吃起来甜如糖稀,是人间少有的美味。经过几次“试吃”,我爱人也喜欢吃烤梨。现在,在冬天每次回老家之前,总是提早报告大哥,请他给火炉烤箱里放上几个“生梨”,等我们到家,“生梨”很快就变成“熟梨”。

也许,乡下的梨园你没去过,梨乡的故事你没听过,但相信你一定熟悉,或者知道唐明皇李隆基的梨园。在中外诸多梨园中,李隆基的梨园最是风流,最是出类拔萃,非同凡响。在古城西安,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是一个有世界级影响力的公园。在公园内,太液池的南岸,栽植着梨树,也叫梨园。史料记载,唐中宗(705710年)时,在皇家禁苑中,梨园、枣园、桑园、桃园、樱桃园并存。在果木园中,设有离宫别殿、酒亭球场,供帝后、皇戚、贵臣宴饮游乐。唐明皇李隆基开创了开元盛世,他酷爱乐舞,天赋极佳,将果木园中的梨园开辟为音乐、舞蹈、戏剧活动中心,也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皇家歌舞戏剧艺术学校。李隆基在梨园从事音乐创作活动,《霓裳羽衣舞》就是其集成创新成果。李隆基亲自在梨园执教,向梨园艺人(亦称皇帝梨园弟子)传习法曲。公孙大娘是梨园导师,杜甫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中,咏叹公孙大娘舞姿豪迈奔放。诗曰“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李隆基还经常指令翰林学士或谋士名臣编撰节目,贺知章、李白等曾为梨园编节目。后世尊奉李隆基为“乐之祖师”。后来,人们习惯称戏班、剧团为梨园,称戏曲演员为梨园子弟,把几代人从事戏曲艺术的家庭称为梨园世家,戏剧界称为梨园界等等。

孔融是历史名人,东汉末文学家,鲁国曲阜人,建安七子之一,孔子二十代孙,孔宙之子。因得罪曹相国,遭处死,夷灭全家。孔融小时,聪明好学,才思敏捷,巧言妙答,人夸神童。4岁时,背诵诗赋,知礼节,深得厚爱。孔融十岁那年,随父亲到都城洛阳。著名士大夫李膺也在京城,孔融慕名想见李膺,便登门拜访。守门人不肯放其入门,孔融便说:“我是李膺亲戚。”李膺问他:“你是我什么亲戚?”孔融道:“我祖先孔子和你祖先老子有师资之尊,我和你也算是世交呀!”当时,在场宾客无不称奇。孔融让梨是一个真是的故事,也是一个经典的故事。融别传曰:融四岁,与兄食梨,辄引小者。人问其故。答曰:“小儿,法当取小者。”在国学启蒙读物《三字经》中载有这个典故:“融四岁,能让梨”。

祸枣灾梨是一个与梨有关的成语。梨木和枣木比较坚硬,宜于雕刻,古时刻印书籍时多以枣木或者梨木做雕版材料。在刻印的书籍当中,有些价值大,有些价值小,有些也是“滥竽充数”。刻印滥竽充数的书籍,等于是浪费资源,集中在浪费梨木、枣木上,相当于是把灾祸引向了枣树、梨树,也就是“祸及梨枣”。这个成语出自清代大才子纪晓岚所著《阅微草堂笔记》卷六:至于交通声气,号召生徒,祸枣灾梨,递相神圣,不但有明末造,标榜多诬,即月泉吟社诸人,亦病未离乎客气矣。这等于是提醒人们,要写有价值、高质量的文章,以免浪费资源,嫁祸他人。

梨花以素颜接受诗家赞美。白居易不愧是诗王,他的诗歌中,与树有关的作品很多,而且每一首都堪称精品。《江岸梨花》: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面碧纱裙。白居易字乐天,号醉吟先生。在这首诗中,作者既不“乐天”,也不“醉吟”。从江岸一树盛开的梨花,联想到了白妆素面的孀闺少妇,几多清醒几多悲,几多相思几多愁。白居易在《长恨歌》有:“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用春雨中的一枝梨花比喻杨贵妃流泪时的神态。苏轼诗、词、文、书、画皆工,在继欧阳修之后,北宋文坛领军人物。东坡以七言绝句独步宋代诗坛。望着自家门前东侧一树如雪的梨花,禁不住写下《东栏梨花》:梨花淡白柳叶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淡白色梨花如雪一般,嫩绿的柳条透露出浓郁春色,飘飘洒洒的柳絮漫天飞舞,霜雪般的一树梨花平添了心中思虑惆怅,一年当中最美是这一刻,人生又能几度这样的时刻啊?诗人感叹春光易逝,人生短促;诗人淡看人生,失意中解放自我,令人感悟,吟罢深思。同样是梨花,不同的人感受不同。宋代赵福元《梨花》玉作精神雪作肤,雨中娇韵越清癯。若人会得嫣然态,写作杨妃出浴图。直白轻快。有如一树梨花百里春,冰霜无力减缤纷。淡装素裹晶莹雨,最似伊人薄泪嗔。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本来是说塞外壮丽,中间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却成为咏雪名句,也成为令人难忘的梨文化意象,可谓千古之绝唱。

梨音通“离”,便隐含了离别、告别的意思。因此,在民俗文化中,宴席的最后一道上糖水梨。 主人用糖水梨表达真心盛情,祝愿即将离开的客人一切吉祥顺利,甜甜美美。有一件事,我记得深刻,在20多年前,有一次向准丈母娘献殷勤,削梨给丈母娘吃。削好之后,丈母娘说,太大了,吃不了。闻言,我试图将梨切成两半。丈母娘忙摆手:不能分,你就自个吃吧!由不分梨不分离,我算长了知识,学了文化。

依托梨树梨花资源,以花为媒,以节会友,旅游兴业,各地举办不同特色的梨花节或者梨文化旅游活动。安徽省砀山梨花节、河北魏县梨花节、江苏丰县梨花节、山东冠县梨花节、山东莱阳梨文化节、四川仁寿县梨花节都很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