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前言碎语:
十年间,曾嗜酒如命。十年,生活如浮萍一般,跻身北漂的大军之中,惶惶然。北方好酒,生活亦如这酒,很苦;这酒,很甜;这酒,千般滋味,这酒,索然无味!
一直没有时间沉淀下来写一写酒,不知道从何说起。闲下来的时候,在精编的《宋词三百首》中发现“一曲新词酒一杯”。如果写这一篇文字是酿酒的话,那么这本线装的册子就是关键发酵的酒曲了。行文无章法,但有个基本规律,前部分为原词牌、作者及原文,后面为自吟自唱的关于“酒”的残思碎想,与知者共鸣,与不知者饶舌。精选《宋词三百首》中,写“酒”、“醉”、“醒”共百余来处,有详有略。长短句,自然有长有短,章法随意。
51、关河令 周邦彦
秋阴里,睛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清夜永?
独在异乡为异客,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原来曾借酒浇愁,到深夜酒意已尽,怎以挨到天亮呢?时间越来越长,孤苦越来越深,情和景同时推进。格调清峭,情味淡永。人当放下故乡和他乡的区别,就会少了那么多思乡的浓愁。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52、绮寮怨 周邦彦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
去年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半醉半醒间,人事皆飘渺。亦曾: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正因为有醉酒的这一段麻木和淡忘,人总是借酒浇愁。饮酒之人都知道最后的痛苦和难堪,但仍有那么多人醉酒,都无非是为了一时的飘渺和淡忘。求之不得而痛苦,得之若无而空虚。醉酒即是纵欲,过后更是悲凉和落魄。恰恰是这“拟把疏狂图一醉”切断了人生的万千情丝片段。
53、尉迟杯 周邦彦
隋堤路,渐日晚、密霭生深树。阴阴淡月笼沙,还宿河桥深处。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前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
因思旧客京华,长偎傍疏林小槛欢聚。冶叶倡条俱相识,仍惯见珠歌翠舞。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有何人,念我无聊,梦魂凝想鸳侣。
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酒后遇风易风寒,骤冷周热疾病缠。如此说来,醉得还有些清醒。
离别的人盼重逢,重逢就怕日匆匆。多少柔情多少泪,浪迹天涯总买醉。总怨江湖凄风雨,不知天涯苦难退。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首先是已经离我们远去的昨日不可留,其次是即将来临的明日不可测。睿智的人不停留在昨日的遗憾和悔恨中,也不杞人忧天明日里。
54、西河 金陵怀古 周邦彦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谁系?
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沧桑悲壮过去志,古往今来寻常事。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去的终须去,再三留不住。兴衰成败一杯茶,存亡败寇一壶酒。
55、瑞鹤仙 周邦彦
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孤城阑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人生有起落,好比海上的波浪。若是太平时,他乡遇故知是可喜可贺之事,但若兵荒马乱,都在颠沛流离中,只能是惺惺相惜,相顾哀怜。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但求云妻鹤子,农夫,山泉,有点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归隐实质上是一种有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妥协和无奈。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自古文人多好闲,从来骚客为情牵。从此不问家国事,老庄孙子守田园。
56、浪淘沙慢 周邦彦
万叶战,秋声露结,雁度沙碛。细草和烟尚绿,遥山向晚更碧。见隐隐、云边新月白。映落照、帘幕千家,听数声、何处倚楼笛?装点尽秋色。
脉脉。旅情暗自消释。念珠玉、临水犹悲感,何况天涯客?忆少年歌酒,当时踪迹。岁华易老,衣带宽、懊恼心肠终窄。
飞散后、风流人阻。兰桥约、怅恨路隔。马蹄过、犹嘶旧巷陌。叹往事、一一堪伤,旷望极。凝思又把阑干拍。
劝君惜取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忆少年歌酒,当时踪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岁华易老,衣带宽、懊恼心肠终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自古文士多悲秋。往事只堪伤,不由举目望;望尽秋景,益发使人孤苦哀痛,凝思间又把阑干拍遍。伤悲之情,难以言表。
草生一春能再发,人生一世去无来。一时一事,一生一会,难得再面,世当珍惜。
57、应天长 寒食 周邦彦
条风布暖,霏雾弄晴,池台遍暖春色。正是夜堂无月,沈沈暗寒食。梁间燕,社前客,似笑我、闭门愁寂。乱花过,隔院芸香,满地狼籍。
长记那回时,邂逅相逢,郊外驻油壁。又见汉宫传烛,飞烟五侯宅。青青草,迷路陌,强载酒、细寻前迹。市桥远,柳下人家,犹自相识。
春风吹来大地回春。薄雾散去一片晴空。池台亭榭一片生机,到处是美丽的春色。梁上纷飞燕,原乃旧时客。青青草,迷路陌,强载酒、细寻前迹。此种载酒应为烛火。纷乱的花飞过墙去,隔院飘来香气,满地落花堆积。美好的一切啊,都是在记忆的深处。白云苍狗嗖嗖过,物是人非事事休。
58、薄幸 贺铸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便认得琴心先许,欲绾合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暗解。
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
曾记否:翔鸳屏里,羞把香罗暗解。春宵一刻值千金。
到如今:酒暖春浓,我却一个人孤单寂寞。只恨春浓日悠长。
缠绵悱恻情意浓,生离死别不再逢。
59、浣溪沙 贺铸
不信芳春厌老人,老人几度送馀春,惜春行乐莫辞频。
巧笑艳歌皆我意,恼花颠酒拼君瞋,物情惟有醉中真。
花开不多时,恐怕花期匆。行将花丛饮,一醉群芳中。唯有酒醉浑忘我,谁能体会此趣真。巧笑艳歌皆我意,恼花颠酒拼君瞋,物情惟有醉中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60、石州慢 贺铸
薄雨收寒,斜照弄晴,春意空阔。长亭柳色才黄,远客一枝先折。烟横水漫,映带几点归鸿,平沙消尽龙沙雪。犹记出关来,恰而今时节。
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便成轻别。回首经年,杳杳音尘都绝。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新愁?芭蕉不展丁香结。枉望断天涯,两厌厌风月。
天街小雨润如酥。烟波江上使人愁。
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便成轻别。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画楼之上,美酒佳肴,两情相别,心上人垂泪清歌。画楼之上,美酒佳肴,两情相别,心上人垂泪清歌。此种离愁千万绪,奈何风月断人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