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尉作《断想——宗教之为宗教的意义》,读后深为所感。
秦尉在文中说:“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社会不公所带来的愤懑、悲怨得不到很好的发泄或者疏导,爆发是必然的。那么宗教和文化似乎给人们提供了很好的疏导积怨的方法。当前宗教多信仰、文化亦复兴的大背景原因大概在此吧。”
秦尉确实指出了当今中国社会的部分真相。
在看到了这一点的同时,秦尉没有看到另外的一个方面,中国社会,数千年来,深受无神论思想的侵害和荼毒,愈演愈烈,至今尤为惨烈,期间所必然形成的群体性的质疑心理和抗拒情绪,使有神论之兴起成为一种必然趋势。
从文中可见得,秦尉对于宗教本身,不但缺乏应有的更为深刻的认识,而且显然有一种难以抹去的抵制和偏见,这也应当视为数千年来无神论毒害国人的文化后果之一。
数千年来,依托于发泄群体积怨的暴力革命的封建王朝的改朝换代,无数仁人志士,不过为后来的统治者做了炮灰罢了。革命和内战中,无数炮灰死亡,积怨就此化解和消除,随同消失的肉体一样烟消云散,但新的积怨又起。中国历史,不过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罢了。
战乱中,人们才会怀念起一个总是给予少数人的大名大利的和平时期,一个不公平却稳定的利益配置模式。《老子》第七十七章:“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沈一贯《老子通》:“人之道则不然。裒聚穷贱之财,以媚尊贵者之心;下则箠楚流血,取之尽锱铢;上则多藏而不尽用, 或用之如泥沙。损不足以奉有余,与天道异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反其道而行之。中国历史上,不断兴起着剧烈的天道与人道之争。然而,在人的社会中,总是人道制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民国政权本身来源于革命和内战,然而民国时期的腐败,所制造的群体性积怨,相较于每一个王朝末期,并不为少。历史就是这么诡异而必然的一次次循环着。
人类社会就是一个少数人统治和奴役多数人的社会,历史的样貌从未被改变过。
信仰让多数人中的许多人在这种亘古不变的历史大潮中保持着一份心灵的平和,至少不会让他们成为上海杀亲者等等的一类悲剧制造者,也让少数人中的许多人克制了自身的欲望、残暴和贪婪。不止于那少数人中的许多人,甚至是所有人,在这种不可变更的历史的样貌中,都有可能心态失衡、心理变态而变得极度残暴,能够真正改变这一切的,不会是作为积怨宣泄的暴力,而是作为积怨疏导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