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上海知青、北京外国语学院的一位忘年交文友


·散文一章
借我豪气为君满胸怀
                                       
          ○蔡诗峰
 
又是一年中秋。看窗外月明如洗,想想数千来,有多少文人骚客对月的吟咏。这些对月吟诵的诗词文章,月亮一一铭记于怀,并在每一个圆满之时,将这些诗词文章一一展示给后人,一一展示给赏月之人。而那此写月的文人骚客在今月之下,又人在何处,魂归何方?虽然如此,但月并不因写月之人形之不存,魂之不归而忘却,依然年年相守,月月相望。明月如此皎洁有信,或是正是数千年来,人们对它的依恋、忠贞和热爱的理由吧!
   
将这种感悟,吟成四言四句,放在手机里作为短信发给文朋诗友:
月到中秋,皎洁有信。心怀精诚,祝福无垠。
——蔡诗峰敬祝您中秋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很快,朋友们回复短信的铃声连接成曲。短信内容有原创的、有转发的,浓浓的问候、悠悠的馨香,流涟于心像明月般清静,像幽兰般沁香。
 
忽有一条短信,让我一惊。
“阖家?但我仍然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挂念,并祝愿您阖家团聚!”这是我的一位大我三十多岁的忘年交傅俊保先生发来的。
原来,我在短信群发时,忘记了傅先生是孤身一人。“阖家”对他而言,或许真有些不太适合。不仅是对他孤身的现象不适,对他的心境也或许是一个伤害吧。
傅先生生于一九四七年,出生地在上海。弱冠之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文革”时期,尚未毕业的他,随从“上山下乡”的大军来到东北。从此“扎根边疆。傅先生晚年落适籍于边城延吉市,终身未娶,孑然一身。在延吉市一郊区,傅先生租住一间平房,十平米大小,仅可容身。室内,一张床,数卷书,只可打字的旧电脑,几条大前门香烟,别无他物。门外,墙角一堆矸石煤块混杂的煤堆,煤灰铺垫的胡同小道,雨泥晴尘。
见这条短信刺疼了傅先生的心,我有点不安。想想,再给他发一条短信,鼓舞鼓舞他的心气吧。就发去一首古风:
 
一人也是家,老骥当自夸。少年沪才俊,北外顶呱呱。
文革遇劫难,时代蒙羞差。七十身骨硬,劲松披晴霞。
夕阳无限好,著笔写春华。陋室窗牖小,笔底乾坤大。
 
稍后,傅先生回一短信。“我也凑几首:
 
少本无大志,枉读十七年。误落尘国中,后悔已太晚。
马列如缧绁,斗争不得闲。如今虽自由,无奈白发见。
一生倥偬过,晚来更艰难。茕茕孑立身,辛酸与谁谈?
——还有一首下一个短信。”
 
看来老先生还耿耿于怀自己在文革当中的挫折苦楚。我多次与老先生酒后长谈。关于“文革”动乱、关于知识份子上山下乡,关于毛泽东执政时期的社会国民,关于毛泽东的雄才和个人魅力等。每一次,我的慷慨激情和着酒,都能浇下他心中的一个块垒。
     复顷,傅先生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为便于阅读,我分为一、二):
                                 
“泪眼问天天不语,寂寞向谁诉。七十年华空虚度,蹉跎一生徒有恨无数。
日暮途穷无人问,独自向黄错。上穷碧落下黄泉,难觅当年浩然英雄魂。
                            
壮志凌云付东流,如今万事休。童年少女应犹在,两行清泪无端流入海。
契阔生死皆由命,命中已注定。来生不做黄粱梦,单求美人相扶到岁终。
 
——你的词有朝气,我却是暮气沉沉。”
 
看来先生还在纠结之中。也幸好我熟知李煜的《虞美人》词,这首短信,似是借虞美人词调。借其意,又回其短信:
 
虞美人·和傅俊保老师
                                
人生七十何足哀,且听我说来。茕茕孑立莫自叹,借我豪气为君满胸怀。
我有邻居八十妪,独居十数载。两名犬子从不来,如此茕茕孑立方堪哀。
 
忘却文革那时代,七十身尚在。多少英才坟草衰,夕阳虽近或可将花裁。
枕边图书阅千载,笔下有怨爱。且将热酒暖身骨,赢得卅年喜看世事改。
 
      
复顷,傅先生又来短信:“好!令人振奋。我写的诗词常多哀怨,其实我为人到也达观。我欣赏亡国之音。我打首辛弃疾的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呵呵,这老先生已经饱识愁滋味了,是应有“天凉好个秋”的淡然心怀了。
 
                                           
    2011-9-16于边城延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