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市场换技术”如同与虎谋皮


  最近有人重提当年我国汽车“市场换技术”的老话题,见解虽然谈不上有多独到或高明,但却引人思考。一则,人们对它的认识似乎有些浅显和欠缺,二则,就当下来讲,这一思维仍然存在,遗憾的是,我们没有从中吸取教训,还挺着一个天真幻想的大脑袋。

  关于“市场换技术”,就其出发点来说是好的,亦有可取之处,不能一概抹杀它的功绩,但就事论事,在实行过程中因为既丢掉了市场又没有得到想要的技术,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更严重的问题是强大本土汽车品牌梦想的破灭,造成了外来品牌一统天下的局面,从而导致了中国汽车产业的所谓畸形发展和虚假繁荣,所以是失败的。

  作为一个历史问题,车夫以为,其悲剧后果的形成必然有其历史阈限性原因。

  这一“方略”的提出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初衷是进口和在中国产销外来品牌汽车应该要求对方向中方无偿提供相关技术,“促进当时资金困乏的中国汽车工业提高制造和开发水平”。刚开始这一要求尚有收获,后来逐步走样,以至完全被抛弃。首先,市场换技术诞生于改革开放时期,这一时期国家经济贸易的主调是引进外资,在国内是繁荣市场经济,归根结底是通过引进外来资本、学习外国经验走市场化之路。市场换技术,听起来好像是舍弃市场利益,换取民族汽车工业的发展,在市场主导的情况下实则是以市场为落脚点。技术作为一种不能轻易获取和立即转化的“生产力”,要想以我为主进行市场化显然困难重重且进程缓慢。在汽车市场繁荣起来之后,在良好效益的鼓舞之下,汽车技术的诉求被人逐渐遗忘也是可以想见的了。其次是市场换技术缺乏具体可行的指导路线,在一个合资企业内部搞技术转让,在一个集团没有自己的技术人才、足够的资本以及研产平台的情况下,即使拿到技术也是无所凭依和发挥其作用的。另外就是我们企图通过换取技术来发展自己的汽车工业,而不具备或缺少应有的自主创新能力,对于技术的强调和重视最后只能流于空话。

  当然还有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老外不愿意给我们技术,给自己培养对手。关键在于,合资协议上并没有技术转让的硬性条款,没有富有执行力的约定。外来汽车品牌进入中国之后,中国企业立刻就对外来品牌产生了依赖性,即使是股比对开的投资比例也不能让中方拥有觊觎核心技术的话语权。

  在卖方市场时期,市场竞争的不充分,不仅让外来品牌可以无视中方的要求,用技术落后以及国外淘汰的汽车产品投放市场,而且丰厚的利润迷离了我们的双眼,无暇顾及自主研发和争取技术引进,我们没有需求,他们也不必要,惯养合资品牌以霸道的姿态一手遮天,这与近日“合资自主”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除了本土汽车确实不争气的因素,改革开放让国人养成了“崇洋媚外”的习惯心理,认同国外品牌,鄙夷本土品牌,市场终端的不支持反应进一步加剧了市场换技术的失败。

  从那时候起,我们是不是一定要通过换取技术来锻造属于自己的汽车品牌,从而提升民族汽车业在国内和国际上的地位呢?假如我们获得了技术,是不是今天的中国汽车工业就不是这个样子呢?我看未必。即使当时我们的战略是正确的,能够涌现国际知名汽车品牌的可能性也不大。首先是我们错过了发展汽车产业的一个最好时机,即在建国以来至改革开放之前。而从八十年代开始起家且走上国际舞台的汽车厂商似乎还没有特别成功的案例。即使是“苏联”、巴西都没有畅销世界的本土汽车。英国汽车工业沦陷。继之而起的是美国,西欧的德国、法国、意大利,再就是日韩。中国是世界大国集团中的一员,但不一定就有自己的民族汽车产业或者品牌。完全依靠换取技术来发展汽车产业几乎没有什么前途,特别是在市场经济体制还不完善、中国汽车山头林立、散乱差的时期。

  自主品牌汽车的崛起说明,技术不是用市场换来的,除了付出市场的代价,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获取技术,比如借鉴和模仿,自主研发,以及通过海外收购等。

  国内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似乎仍在延续这样的思维,比如国家鼓励厂商发展电动汽车,海外企业入华则通过与国内企业合资合作方式,要求其与中方分享关键技术。当然,前车之鉴让中国政府坚定了必须将其作为交换条件,但是在电动汽车路线尚不明朗、技术仍不过关、配套设施不完备以及市场难以接受的情况下,这样的硬性规定只能对发展电动汽车起到牵制作用。与海外企业相比,本土企业的步伐自然赶不上趟。

  钱不是万能的。人再傻也不会做砸自己饭碗的事儿。与虎谋皮无异于自投罗网、以身饲虎。而把市场拱手相让,实在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市场换技术”在三十年前行不通,现在以及未来也不可行,在海外没有成功过,在国内也值得怀疑,因为一旦失去了市场,被外来品牌所把持,技术上不占优势的我们仍然打不过外来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