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库波:《疯癫与文明》序


在我们这个时代,疯癫已经成为一种迷失的真理。也许,真理并不是我们平常所理解的那种东西,当然,它也不是过分单纯化的虚假事实与经验。更不是一个从本质上躲避自身,自我迷惑的词语,而具有相当的确定性。

正如福科在这本非凡的著作中所做的令人难忘的清晰论述,疯癫是一种把握真理的种族基础的极端方式,而这将有助于我们更加明确地认识我们自身。疯癫的真理就是疯癫是什么的问题。而疯癫是什么的问题又是一种视觉形式,它是在面对社会战术和策略现有的形式时通过自身湮没的选择来损毁自身的。例如,疯癫是一个声称我(或你)是救世主耶酥的问题。我们这个时代有太多的无形磨难;除了十字架以外,还有休克疗箱和前额脑白质切除手术,及其大量镇定剂麻醉药的服用,除了易受骗的精神病医师之外,这些药剂已涌入组织有素,发育良好的市场。牺牲的祭品已成为一种可定义、可测量的社会事实。但还不止于此。通过暗示,我们都已成为这类事实,即否认了我们的核心本质而简化为不再抽象的联合本质。

    福科洞悉万物,他表达的精神病人遭遇的暴力性质显示出博学色彩与风格魅力。他描绘的毁坏是由广大领域的疯癫,或者是想象上的疯癫,经历与行为通过假的医学观察造成的变形影响力而产生的。福科清楚地表明,他发现的作为一种疾病的疯癫事实上完全是我们的文明造成的特殊疾病。我们之所以挑出这种疾病来研究,是为了避免因我们敏锐的目光透视我们的内部而形成的自我存在,甚或是骚乱的时刻,我们宁愿别人是这个样子。别人被选来经历混乱,而我们自己则拒绝此类遭遇。通过这种方法,我们逃避了某种焦虑,但是要以尽可能的不被承认为代价。

    近来的精神病学——或者也许是反精神病学——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疯癫的主要形式精神分裂症的起因,渐渐得到这样一个认识:事实上并非人自己变疯了,而是被别人逼疯了,而别人之所以发疯是因为他们在种种社会压力聚集的情况下自己被置于疯狂之中。正如福科暗示的,这些社会压力作为引起疯癫的媒介与某些家庭里被选中的个体联系了起来,这个过程往往是可以理解的,其中却运用了多种多样令人迷惑和淆乱的策略。

    这种策略有一种长期不为我们所知的文化与历史意义;尽管不曾做精密的定义,福科领会了它们,并把它们与我们社会当中许多其他令人困惑的情形联系了起来。

    总之,在读这本书时,一个人要有一种清醒的悲剧失落感,这种失落就是使临床精神病学得以诞生的令人绝望的假的分类编目体系把超凡魅力或绝妙灵感从我们生命中的野生领域驱逐净尽。

    我们开始认识到如今的临床精神病学的普遍传统是评估疯癫的社会意义的便利方式,但从根本上来说却是一种误导。事实上,精神病学的当务之急完全是对某种体验状态作为‘疾病’的正式简化类型的准理论划分,在医疗领域,这种‘疾病’从逻辑上是可以任意使用的。我们这儿所理解的医疗实际上是一种反康复的医疗,该过程与培根医疗截然不同,也与对一个人进行的整体医疗完全相反。

    例如,如果采取心理分析,这是现实领域中最常用的方法,我们就会发现有些人以相当的代价运用这种技术试图达到一种通行的因循守旧——并称之为正常,成熟,发展。然而,更真实的目标一定是通过其隐藏的对立面来认识该领域的社会实用性的综合,所谓对立面即是指对纯洁的自发的自我的自治主张。这意味着我突破了一道我试图接近我自己的译本所暗示的,并且有可能是真实的定界。

    福科在其历史性的著作《疯癫与文明》(prise de postion?)中关注的问题正是运用了这种‘有可能’的真理。他的著作的真正意义恰恰在于它可能使我们当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产生的恐怖之中。

大卫·库波(DAVID COOPER2002725

注释: 这个译本保留了福科风格的冲击力,但不可避免的有些含糊。尤其是第四章,读者应该避免用英语中描述混乱状态的精神病学词语“精神错乱”来等同于“谵妄”。上下文能使福科的意思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