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日本首相菅直人来说,昨日(6月2日)度过的一天,可谓是“惊心动魄”,却也是被人称为“最丑陋的一天”。
一早起床打开电视机,菅直人看到的任何一个频道,都在谈论同一个话题:今天有多少人会赞成“内阁不信任案”,菅直人是立即辞职还是宣布解散众议院?
菅直人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直呼他的名字的男女声,有数落的,甚至有嘲弄的。作为一国首相,被国民议论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让别人给自己掐倒计时表,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毕竟当首相才一年,毕竟还遇到了千年难逢的大地震大海啸大核泄漏。
鸠山平定执政党内乱
他打电话,把自己的最高级助手——民主党干事长冈田克也叫到首相公邸,分析研究了两个问题:一是到底有多少民主党的议员造反赞成“内阁不信任案”?万一“内阁不信任案”被通过的话,是辞职还是解散众议院?
对于菅直人来说,平时忙的按秒计算,这一天的上午他不安排任何公务,就是动员所有的亲信给准备造反的议员们展开电话攻势和官职诱惑,一定要想法设法阻止这些算起来属于 “党内同志”的议员们的反乱。一直到上午11时,助手给予他的调查报告依然很寒心:估计有近90名议员会造反投“内阁不信任案”赞成票,这其中包括鸠山由纪夫前首相和小泽一郎前党首。一旦这些人投了赞成票的话,菅直人的首相也就当到了头,掌权才2年不到的民主党就面临分裂。
菅直人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烦很乱,双眼充满了血丝。
此时,一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一看是鸠山由纪夫前首相。鸠山想见他。
两人落座后,鸠山对他说,民主党内的情势已经十分严峻,如果按照现在的趋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民主党就要分裂,政权也要被野党抢夺。因此,希望菅直人首相能够考虑辞职,造反议员的安抚工作由他负责去做。菅直人考虑了几十秒,终于答应了鸠山的要求,但是不是立即辞职,而是表明适当时候辞职。鸠山马上拿出一份预先拟定的写有三项内容的“确认书”,将自己与菅直人首相达成的这一笔“政治交易”进行了确认。前后20多分钟,对于菅直人来说,避免了被赶下台的尴尬。对于鸠山来说,避免了自己亲手创立的政党的崩溃瓦解。
在随后举行的民主党全体国会议员大会上,作为党首的菅直人表明了自己将会在“地震灾后重建和核泄漏事故处理告一段落之后,会把(管理国家)责任让给年轻人”。下午,众议院召开表决大会,民主党造反议员一改初衷,几乎都投了反对票,从而保菅直人轻松过关,躲过一劫。
昔日“铁三角”如今变仇人
在众议院表决大会结束时,日本的媒体用“鸠山安心,菅直人揪心,小泽烦心”来形容这一场“政治闹剧”。
对于鸠山来说,旧民主党是他创立的,15年前与小泽一郎领导的自由党合并成立新的民主党时,他和小泽、菅直人三人是铁打的三角。10多年来,三人轮流掌权,终于在2009年的大选中击败统治日本半个世纪的自民党,夺取了政权,实现了建立日本“两大政党制”的梦想。只是没有想到,鸠山在去年6月辞职后,菅直人当上首相就把鸠山和小泽炒了鱿鱼,尤其是小泽因为政治资金问题,在菅直人的打压下不仅失去了党内的一切职务和待遇,甚至遭到“停止党员资格”的处分。此次大地震和大海啸,以及核泄露事故发生后,经验欠缺的菅直人没有鸠山和小泽支撑,在救灾和核泄漏事故的处理中屡屡出错,搞得民怨沸腾。从而让野党们觉得夺权的机会来临,趁机提出了“内阁不信任案”。而这一份不信任案,也获得了小泽领导的党内70余人小集团的赞同,甚至鸠山本人也实在看不惯菅直人的一些做法,公开表示了要支持反菅直人势力。这样,民主党就面临大分裂,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就要拱手送人。鸠山实在不愿意,唯有逼菅直人下台,平息造反议员怨气,才能拯救民主党。昨天,鸠山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对于菅直人来说,虽然不得不表明自己将会考虑辞职的决意,但是向鸠山作出妥协,毕竟可以避免自己是被人赶下台的耻辱与悲剧,同时利用最后的一些时间,把灾后重建和核泄漏事故未处理的一些法案与计划制定完毕,在历史上算不上是一个有功宰相,也不至于被人骂成“国难当头,啥都没干”的无能首相。但是,从众议院否决“内阁不信任案”的那一刻起,菅直人自己的首相命运进入了倒计时,到底还有多少可以呆在首相官邸的时间?是一个月还是2个月,还是半年?都已经不是自己可以说了算的事,全体国会议员、全国人民都拿眼睛盯着他,最希望他一个星期后就主动辞职。想起这些,菅直人很揪心。
对于小泽来说,虽然带领70多名子弟兵举行了造反的旗子,但是,造反的目的也是为了把菅直人赶下台,从而建立一个真正能领导日本拯救国难的强有力政治领导体制。虽然小泽一贯有“破坏者”的诨名,但是已经到了快70岁的年纪,再破坏一个自己一手培育起来的政党,再去组建一个新党,已经折腾不起,所以从内心深处还是愿意民主党在捏成一块。如今,菅直人已经表明要下台,亲密战友鸠山在此次“平反”中出了大力,党内威望急升,因此,让民主党再回到建党初期的理念轨道上,让自己重新获得发挥力量的机会的时期已经来临,多少有一些安堵感。但是自己的两名弟子最终还是举起了造反的旗子投了赞成票,田中真纪子等10余人缺席,菅直人领导的民主党指导部是不会放过这些造反者,一定会处分他们,包括自己,因此想起这些,他是烦心的,有一种无力感和遭人阉割的感觉。
菅直人背信弃义突然翻脸
但是,摆在民主党面前的难题也已经呈现出来。首先是菅直人什么时候辞职?鸠山首相昨晚在接受日本电视台采访时说,根据他与菅直人约定的“赈灾基本法通过,第二次补充预算案有眉目”的时期来看,菅直人在6月底,最慢在7月上旬应该辞职。
但是,鸠山的这一表述,随后遭到菅直人内阁大管家枝野幸男内阁官房长官的否认。他在昨夜的记者会见中说,菅直人首相今日表明的只是在“地震灾后重建和核泄漏事故处理告一段落之后,会把(管理国家)责任让给年轻人”,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辞职。
更令人惊讶的是,昨夜10时,菅直人首相本人在首相官邸举行紧急记者会见,就记者们追问的“什么时候辞职?”的提问,菅直人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是福岛第一核反应堆能够完全处于安全冷却的状态。二是与美国总统奥巴马有访美的约定,尽可能履行。
根据东京电力公司的核泄漏问题处理表,核反应堆处于完全安全冷却的状态,需要3个月至半年的时间。奥巴马邀请菅直人9月访美。按照这一个表述来推测,菅直人的心中,无论如何希望自己能够撑过10月份。
菅直人在记者会上还表示,自己除了与鸠山前首相约定的三项内容之外,没有其他的保证。三项内容中没有菅直人辞职的内容,菅直人的这一发言,暗示着自己并没有和鸠山作出辞职的约定。
菅直人的这一表示,让刚刚投了反对票的议员们感到愤慨,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鸠山前首相干脆用“叛徒”的词句表示了对菅直人的愤怒和不满。小泽一郎更是对鸠山没有把要求菅直人辞职的内容写入“确认书”感到遗憾,认为菅直人当时口头答应鸠山会辞职的约定,本来就是一个骗局,骗民主党议员在“内阁不信任案”表决时投反对票,躲过了这一难之后,立即翻脸不认人。
所以,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民主党内激烈的“逼宫”问题。而鸠山和小泽再度联手赶菅直人下台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其二,谁来接菅直人首相的班?在一个星期前的民意调查中,枝野幸男的呼声最高。这位说话有点温柔,长着一副佛陀大耳朵的47岁政治家,因为地震后每天在电视上露脸,因此知名度升高。但是,日本的首相不是国民投票选举的,是执政党内各方势力均衡后排定的,所以,以枝野的资历和能力,他还接不住菅直人的首相宝座。
那么,谁有可能出任下届首相?是小泽的弟子原口博一前总务大臣,还是喜欢咄咄逼人的前外务大臣前原诚司?或许是小泽一郎自己?都没有一个定数,更没有一位众人所推的“大众情人”。所以,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民主党内各个派别集团之间的聚合互助和勾心斗角,将会趋于白热化。
面对日本政坛的这一场“闹剧”,依然生活在避难所里的灾民们感到愤怒不堪:“灾区废墟一片,核泄漏还在继续,灾后重建还没有一个计划,10万灾民依然生活在避难所里,东京的政治家们却忙于争权夺利,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菅直人首相为何成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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