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禹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一)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我认识卢禹舜老师,是在我看到他的画作之前。我虚力评论他的画作,但有幸以他写下一些让自己冲动的文字。

  一次与卢禹舜老师短暂的邂逅攀谈,让我在回归途中,一直思索着一个问题:我们是否要再度审视一下,当代艺术家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体系?是否要再审视一下当代审美观念的丰富和创新?这里面是否应该增进一些新的元素和因子?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静,智者动;仁者寿,智者乐。”与卢禹舜老师的谈话,就象欣赏他的山水画,又象品读这句圣人的名句,时时散发着阔达、深邃、幽远而虚静的山水精神。人言“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这又一次让我明白了与大师的沟通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大师身上透射出的气韵足以让你感触到天地无言的大美。

  见到卢禹舜老师,我眼睛一亮,似乎在千万人中遇见了那个一生寻觅却未曾谋面的人。他诚和、温润、谦睿、澄静地坐在那里,轻轻拂去我心灵的微尘,使我仿佛看到了迷茫山行中若亮的洞口。

  我知道这是一个新锐实力派画家天生独具的禀赋、性情和精神在我心中不断地蔓延滋长。

  认识卢禹舜老师后,我才爱屋及乌,认真拜读了他的作品,惊喜地发现他的山水画,如《静观八荒》、《唐人诗意》、和《域外写生》三大系列作品,与他的人格一样豁达、仁智、深邃而又唯美、清澈、婉约抒情。

  观卢禹舜老师的《静观八荒》系列,我们沉醉在“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茫苍中意飨,又感受到“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寒冷坚刚和寂寥凝重;还仿佛置身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壮阔、辽远的境界中,感受日泽万川、天人合一的艺术氛围。

  “人生若只如初见。”卢禹舜老师的《唐人诗意》系列,让我们在“荷衣绝纤尘”的佳句中洗礼铅华,又仿佛在“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的意蕴中感受春意萌蕤的清新,和客居山水之间的闲逸;还仿佛令人在吟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诗句中感受空灵的禅意,和诗意的栖居……

  美学追求实际上是人们寻找理想境界的过程,应该是豪迈深邃,或者虚极静笃的纯粹状态。卢禹舜老师的画境是一种古典状态的醇美状态。

  苏轼评价王维的诗:“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当此时,寄情诗画,浪迹于山水之间,成为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园田。从这一点上来说,卢禹舜山水画变现的精神,是一种纯艺术的定格,是阳春白雪,是画面流淌着的朗朗之音。

  卢禹舜老师是一个出色的画家,也是一个优秀的文化学者,他的山水画蕴藏着文化人独立的人品、思想、气质、学问和才情,这诠释了国画大师陈衡恪提出的“文人画”的标准。他的山水画是典型的“文人画”,是从中国优秀文化元素中撷取、提炼、升华的文化精髓。且其画工写兼备,绝非冠以“逸笔草草”,为写意而写意,也从不排斥西方绘画造型写实和工细。他认为吸收域外的文化精华,培育生长出自己的艺术语言和风格,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态度。

  他在《论精神》一文中说山水精神反映的是山与水的关系,是与天地万物的关系,与人的关系。这几个关系体验的是一种理念精神和自然感受,也就是天、地、人三位一体的本质关系。山水精神的本质绝不限于纯粹的自然给予,他充满了情、思、灵、魂、魄、境,是宇宙与灵魂世界的交融、和谐及统一,是客观的主观内化,“超以山水之外,而得以怀抱之中。”

  卢禹舜老师的山水精神研究著作取名《八荒通神》,贵在“通神”,源于他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宇宙洪荒之中,身似一个渺小的磁极,时刻接受着来自天地造化的感应,“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与万物灵性息息相通,激活内心天性灵感共鸣,从而让感情流淌于笔端。此谓“以林泉之性度林泉之心”。

  (二)

  “手把红旗旗不湿,弄潮儿向涛头立。”卢禹舜在风中沉静地亮出了自己的旗。

  卢禹舜从中国画传统的渊源里拔擢理性的光芒,而把对自然界感性的美升华、编译成新的解码,巧妙地以水墨带线,平面构图式推开,工写适意,灵动点染,突显中国水墨浸淫的神韵,融进个性的灵魂,形成了富有张力、冲击力,独有的艺术语言,建立了自我的新审美理念,这是用独特艺术语言表达审美态度的创新。最重要的是,卢禹舜完成了一种自我意识的突破,一种艺术审美样式的突破。

  大家吴冠中说,“艺术到高峰时是相通的,不分东方还是西方,好比爬山,东面和西面的风光不同,却在山顶相遇了。”吴冠中创立的“彩墨画”,是一种新中国画,它不强调传统的“骨法用笔”,而突出色彩、水墨、对比、构成,给传统中国画带来新的活力,使中国画的道路更加宽泛。现在谁能说他的“彩墨画”不是“中西合璧”的奇葩呢?卢禹舜的艺术突破类似于这样的境界。

  用国画表现大小兴安岭、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北大荒的景象,相对来说是封闭的、未曾涉足的,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除清代高其佩先生外,山海关以北尚未记载较大影响的国画家,没有形成完整的地域文化风貌,从这点上来说,卢禹舜生于斯,长于斯,爱于斯,他对北大荒白山黑水的感情得天独厚,他的研究在国画史上具有开宗立派的意义。

  对于临摹,卢禹舜老师遵循李可染老师的话,“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他说我们应该景仰前贤,但是我们绝不应该割断历史而模仿前贤,师古而不化。许多伟大的艺术家,在他们那个时代创造了我们今天无法企及的完美,那是在一定的社会环境氛围下产生的,但如果僵化、“惟妙惟肖”地临摹,会使我们失去想象和创造力。

  卢禹舜老师说,一种派别或者理论的创立,揭示了一定范围内的真理,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部分真理就会变为一种法则,或者一种不适应时代的静态僵止。这样,追随者把这些知识变成神圣就必将化为坟墓,把创立者的智慧深深埋葬。所以我们在先贤面前必须有进出自若的勇气。

  “夫画,天地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借笔墨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艺术从来都不是装饰品,而是心灵启迪的结果。“俯拾万物”即是,一个成功的画家,画技能达到画境,能抵达心灵深处,也就没有固定画法能够拘束他的笔墨。

  综上所述,卢禹舜的画应该是对自己生命程式的新立。“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把这种个性放大,我们就看到了作者对现代生活和某种风度的向往,他要表现的是心中的大美、盛美、幽美、雅美、静美和贵美,只是选择了不落窠臼的美学思路。这在中国画理念和技法创新中是鲜见的。

  (三)

  卢禹舜不但是一个出色的画家,还是一位出色的行业领导者。乘着天才与勤奋的双翼,他25岁参加“四人山水画联展”声名远播,26岁时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副教授,29岁被破格晋升为正教授,31岁创办黑龙江省文化发展基金会,33岁成为哈师大艺术学院院长,34岁成为哈师大副校长,44岁调任中国国家画院常务副院长。他在每一个岗位上,都一手伸向社会,一手伸向艺术,用心灵演绎着教育和美术事业的双重华美。

  尼采曾说,摆脱人生根本苦恼的出路有两条: 一条是逃往艺术之乡, 另一条是逃往认识之乡。

  多数人也认为纯艺术具有天然的排他性,具有对尘世的屏蔽能力。而卢禹舜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置身艺术家园,却从没有停止对时代和社会的参与延伸,他在诗意与现实,浪漫与责任之间,行进在冰火两重天的境地里,如此有难度的动作,他却走得睿智而神闲。

  艺术家是社会的观察者、体验者和推动者,永远要融入国家、民族前进的步伐和身影,永远要叙述这个社会的伦理和生活,更要真实地面对现实,和自己的内心,尽一个身为艺术家的中国人在这个大时代里的责任和活着的意义。贾平凹如是说。

  卢禹舜认为作为国家画院的画家,应该提倡的时代精神就是“厚德载物,自强不息”。他认为时代选择自己从政,与从事艺术的目标和使命是一致的,他们不会矛盾,反而会相得益彰,因为艺术是来源于生活的。历史上如颜真卿、阎立本等大艺术家都是肩负国家行政使命的。他们的艺术也因为丰富的社会阅历而更具有时代性和生命力。

  他说智慧就是对自己和社会透彻的理解。不要浪费时日去迎合某种角色或概念。只要我们活着,就必须发现自己,了解自己,表达自己,实现自己。生为个体的人,必须思考自己的行为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什么影响,给社会带来了什么?自身价值能不能在时代的进程中得以体现?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对社会起到甚至很微薄的推动作用?也就是说艺术家的步伐能否与时代同行。

  几千年来,儒家思想是中华民族的精神主线,而道家思想贯穿了中国古典艺术的主流。儒家崇尚“入世”,提倡克服自己的个性,尽力把生命的个性泯灭在主流之中;而道家崇尚“出世”,则崇尚张扬个性,并且把个性发挥到极致。

  卢禹舜老师的作品有“出世”的超俗,若芙蓉出水,采菊东篱,鹤走云逸般的婉约洒脱。但很少有人读到他的骨子里,那种“入世”的生命激荡的铿锵。可以看到,精义取舍,辩证中庸,“出世”从艺,“入世”立为, 卢禹舜在艺林里走得陶醉,而又从不迷茫,他能盎然进入,也能轻松走出,他的人生境界和艺术思想在不断嬗变中寻求结合。

  数年来,卢禹舜的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重大学术活动,《静观八荒》作品获得全国美展一等奖,出版个人画集16部,合集30余部,论文专著《八荒通神》两卷。被纳入中国百年百画百名家,被列为跨世纪中国画名家(21人);2001年当选中国画世委会委员;2002年当选教育部高等学校艺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2004年被聘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美术创作院特约研究员。

  近年来,为给社会留下一笔精神财富,让更多下一代感受艺术的熏陶,他还个人捐资数百万创办了“禹舜希望小学”和“禹舜美术馆”。

  哲学式武学大师李小龙说,“一切领域的大师都必须首先是生活的大师。”在这点上,卢禹舜分明是睿智的。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画家。

  艺术作品是社会和生活的碎片在作者的精神世界留下的划痕,也是在作者心中重新生长出来的社会和生活。卢禹舜不仅全身浸淫在艺术生活中,而更懂得生活的艺术。对于他来说,生活和艺术永远是互为因子的。

  人云艺术家的生涯一般都要经过40岁前的“师古”,60岁前的“师自然”,60岁后的“师心”三个阶段。而不到50岁的卢禹舜的智慧人生,从“清新俊逸”到“苍茫深沉”,再到“浑然天成”,较早地踏入了“师心”的征程,由知其前途可沽。

  感悟着大师们渐行渐远的声音,在卢禹舜沉静典雅的眼神里,我们读懂了一切,似乎听到他少壮奋进的声音:拨开心灵的藩篱,让每一个生命的个体都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风景吧。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人生象清泉流泻,既可是弱水三千,也可以流出飞悬的瀑布,还可以汇聚成波澜汹涌的大海。但决定景象微著的不仅是方向、力度,还有你的广度和深度。

  实力派画家卢禹舜,锐意走在冰火两重天的诗意与责任之间,胸存千秋万壑,其途艰辛而富有挑战,但他胸中自有融霜的宝剑。祝福他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加率性,更加坦然,一直走向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