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大俗之下有真义——读曹寇小说集《喜欢死了》和《


                    
         
 

    几周前,收到一个落款为南京大学的大信封,拆开来,是一本塑封着的小说,作者曹寇,书名《喜欢死了》。打开书,内页上的作者像,仅有半只脑袋露在镜头里面,这不禁让我想起他的名字,曹寇,还草寇呢,只有落草为寇的人是只露着半张脸的。不过,待读完书中的20来则短篇小说,还真的发现了曹寇和草寇之间颇多的共性,仿照着书名的句式来说,就是全都大大的“俗死了”。可是,生活的真实面不从来就是掩藏在“俗”之下的吗?于是,曹寇的“俗文”就有了味道和深意,也因为此,我便管不住的双手,又从书店买下了他的中篇小说集《越来越》。

我知道曹寇,是来源于对韩东、朱文、楚尘那帮子南京兄弟们的兴趣,曹寇是他们中间最年轻的一员,“早慧”、“青年才俊”是我们固用的词组,不过,曹寇比起这帮兄长们,似乎缺少了那么点名气,即便是在圈子里混着的人,大概也难免睁大眼睛,无辜地问询:曹寇是谁?当然,曹寇是谁并不重要,码字的工人是不需要靠脸蛋和名气吃饭的,他只需捧出文本,简单介绍一句:呶,这是那个曹寇的,他也写小说。

下面的话,也许会把人搞迷糊,比如,倘若有一本文学大百科全书,我们将书中的条目一一浏览,不但会发现一个实体的曹寇,还会看见一个似有似无的虚拟曹寇,至于后者,存在且仅存在在实体曹寇的小说之中,也就是说,小说家曹寇创造了一个小说人物曹寇。有趣的是,小说中的那个曹寇,在故事中活着,却从不推动故事,与常常作为一号、二号主人公的王奎、张亮深交,却总难得和他们闷出一句话来,只是偶尔被小说家曹寇操纵着,在读者面前晃上一两个动作,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罢了。但小说人物曹寇到底不是一件徒劳无用的摆设,虽然从不对情节发展产生什么推波助澜式的作用,但这个家伙却肯定是个追踪线索的好手,他如同一个高素质的侦探,从来不会跟丢中心人物和中心故事,总是可以用眼睛捕捉到任何关键性的细节,用耳朵刻录下每一个耳语呢喃——基于这个共性,小说人物曹寇和小说家曹寇呼应了,作为虚构文本的写作者,曹寇或许正是抱着这样“不涉入、不遗漏”的态度,用俗世真实来填充虚构文本。

谈及小说中的人物,就必定要谈及这些人物身上发生的故事。在小说靠以事动人、以情感人的时代,曹寇绝对是个缺席者,他不玩耍那一套,更舍不得将笔墨花费在描摹和刻画上,他精明地用每个字眼“说事”,生活本身的琐碎无味,在他的笔下也反映得同样琐碎无味,于是,他理所当然不会像苏童等作家那样,被戴上“中国最会讲故事的作家”之类的高帽子。不过,你若是在城市的边角游走,或是曾经下意识地探究过自己跻身俗世的卑微心态,似乎便不难被他的“小说之刀”刺中,这块无形的刀片总能轻易地切开细微的生活组织,然后,血淋淋地呈现给我们看。

曹寇的小说之核遮盖在其俗事的外表下,是那么的不容易让人发觉。在某些小说中,曹寇通过建构不同的故事情节,来书写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冲突。《山中一夜》通过以“性”为由头的一段故事,写主人公对物质和意识从怀疑走向肯定的过程,借助于这个过程,作者探究了大和小、真实和虚构、永恒和变化之间的一系列关系,而这种关系,在曹寇的笔下,又常常表现出一种忽视与凸显、遮盖与被遮盖之间的冲突。《到塘村所能干的丑事》描摹了愿景和现实之间的矛盾冲突,村外的人走进村里,想融入村里的传统和村里人的生活,想和倾慕的村里人交往,却总是无济于事;村里年轻人的思想状态和装束打扮都和这个荒郊野地显得十分不搭,他们一心想摆脱村子(以及村子所代表的农事、愚昧)的辖制,到广阔的城里成就各种各样的宏伟梦想,可是,也同样毫无办法,要么心甘情愿选择臣服,要么用肉身之死做无用的抗争。而另一篇小说《五个词语》,用五个分别以《疲与惫》、《厌与倦》、《恋与爱》、《叙与述》、《悲还伤》为小标题的故事组成,明摆着就是提醒读者要注重不同性质的情节之间的比照。

在另外的一些故事中,曹寇先是设计一个迷魂药般的中心事件,再用这个所谓的“中心事件”来将一批人物招揽而来。比如,在《小镇夜景》中,表姐、赵志明、李黎、“曹寇”等一班人,就是因为女教师梁小春的失踪集合到了一起;又比如在《话说我辈在春天》和《巨蛋降临人间》中,张亮、“曹寇”和王奎的妻子小高,也是因为王奎的重病而在碰到了头。在我们的观念中,小说的中心事件已然设定,就上面的三篇来说,无外乎就是寻找梁小春、探望并设法帮助重病的王奎,事实上,故事并没有在起先的发展中老实本分地延展,伴随着情节的推移,小说人物的世俗心态越发如同脱缰之马难以控制,他们或是能抽身而去,始终保持内心的愉悦,或是不断地将中心事件向自我的利益方向拉伸。于是,急切找寻失踪者的李黎安然地躺在了草地上,甚至于萌发起了性幻想;看望自杀未遂的小高、安慰她坏日子都会过去的张亮,到头来对王奎讲起的却是他愿意给小高幸福,并竭力说服王奎和小高离婚。人的本真心态,在此得以赤裸裸地彰显,任何道德的外衣,都抵御不了私欲的撕扯。

不露面、不张扬的曹寇,抱着同样敝帚自珍的心态,将他所要表述的伦理道德潜藏在了俗字俗词之间。作为读者,我们必须装戴好一双锐眼,通过一览曹寇的庐山真面,窥知他作为一个小说作者的所思所想;具备由表及里的超强分析力,通过阅读那些平淡无奇的故事,知晓这个含蓄隐晦的曹寇,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喜欢死了》:曹寇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12月版,定价26元。

 

《越来越》:曹寇著,吉林出版集团20113月版,定价26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