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关于清华大学百年校庆的消息层出不断,清华大学校园里也是大兴土木黄沙飞扬彩旗飘飘歌舞升平,而清华校友的捐款已达数亿。最新消息是,从本月9日到月底,游客也要止步于清华门前来为校庆让步。真是一大家人的热闹,关起门来的发财。
尽管我觉得,“百年清华”是把前世今世都挪到一起才凑成的整数,但这毕竟不会影响它成为大张旗鼓隆重操办的喜事。办喜事的喜欢听人说喜话,只不过,清华听到并不都是好话,泼冷水说风凉话的不是别人,就是清华学生,叫蒋方舟。
蒋方舟真是个桀骜野性的小马朐。前几天,她在《看历史》杂志发表“给清华大学的一封信”,把锐利的蹄子踏到清华领导们心上。她说大学成了掠夺政治资本的地方,北大清华的学子一路都是教育和体制的少年既得利益者。“他们毫无障碍地接受学校给予的一切价值观,自诩主流,一百年不动摇、一百年不怀疑;他们青出于蓝地运用官场技巧与规则,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洋洋洒洒的“檄文”值得激赏,昔日少年天才能变成今天独立青年,不容易。或许很多人会以太多“成熟”眼光去审视蒋方舟,然后得出一些不以为然的“激愤”与“幼稚”之类结论。但我以为,与那些年纪轻轻却极其世故老成的学生干部相比,所谓的“不成熟”或许就是活力清醒,那种太过“成熟正确”或许正是愚味麻木。
不知道蒋方舟泼冷水有没有扫了清华领导们的兴。从校方回应来看,也可以算是有理有节。比如,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邓卫就称这是“爱之越深,责之越切。”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种节制也没能完全藏得针刺。比如,清华大学党委常务副书记陈旭尽管承认对蒋方舟意见和建议校需要认真反思,但她还说,“清华精神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完全掌握了。”
看到清华精神,我就想到北大传统。当然,清华精神是远不如北大传统更为众人所熟知与理解的。这多少也与北大重文清华偏理有一定关系。但对于大学的传统精神来说,它应该具有笃定坚实的特质。遗憾的是,这些年北大的自由传统处于严重沦陷的状态,这是不争事实。面对那句“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完全掌握的清华精神”,我不禁在想,难道清华精神被装进严实的铁塔里,成为普通人难以开启与触摸的“神秘学”吗?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是梁启超给清华的校训。谈及清华传统精神,也绕不开这个精神。清华人留给人们深刻的印象,还有大学者陈寅恪、王国维以及校长梅贻琦等人。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价值取向,王国维自沉于昆明湖的哀婉往事,还有梅贻琦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教育理念,都永远值得记忆与叙述。
一切表明,清华精神并不复杂,走不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框架。做了17年清华校长,包括主持西南联大校务的梅贻琦经历最有说服力。要知道,清华校长不好当是出了名的,当年张煜全、罗家伦等人都曾被学生抗议驱逐,倒在“校长风潮”中,短命的清华校长只有两个月。那时清华学生扛着“反对×××,拥护梅校长”,根本不是梅贻琦调侃的“大家倒这个,倒那个,就没有人愿意倒梅(霉)!”而是因为自由与独立。比如,西南联大办学8年,没有因政治原因开除过一个师生员工。而那时清华人员身份之复杂,可想而知。
自由与独立从来不是深奥与复杂的事,它更多在于自觉践行。为此,我很不认同那种“清华精神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完全掌握”的说法。在我看来,把蒋方舟批评清华的行为归结为没有掌握清华精神,那才是对清华精神的亵渎。要知道,如果清华失去容纳万物的胸怀,清华精神传统也就必然失去依存。清华学生是不是既得利益者,清华是不是太多官场技巧,是不是缺乏独立自醒,也应如梅贻琦所说,“昔日之所谓新旧,今日之所谓左右,其在学校,应均予以自由探讨之机会,情况正同。此昔日北大之所以为北大;而将来清华之为清华,正应于此注意也。”
从这个意义讲,蒋方舟给清华隆重的校庆泼一盆冷水,实在是今日清华之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