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命和资本主义的反思——法布尔的启示
1
我常常做着荒诞而恐怖的梦,有时候我会写下它们。人们看了这些梦,认定我是影射现实。但我写作的目的从不在此。写作只是为了表达真实的心境与精神感受。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恐怖的梦,在梦中,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我却数次三番无法从中醒来。我常常觉得自己生活在类似于荒诞之梦的另一个梦中,并总是为自己所生活于其中的梦境感到难受和无奈,常常想要挣扎着从中醒来。我发现,能够醒来的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梦,如果有的话,只能是生活本身。人们来到了这个梦中,梦境是这个世界,人们就是死去,也仍然还没有醒来。
设想,我们生前的时间是无限的,推想,我们的出生这一事件,根本不可能发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曾经存在于世间。知道我们曾经存在于世间的我们自己,却将永远消失于世间。事实上我们的存在本身犹如从未存在过,事实上我们的存在本身等于虚无。死亡,是我们的等待,等待时间的终结。死亡,是在一个无关于我们的世界,永远的等待,因为时间永不终结。
我想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时间的起点到达我们的出生的时候是一个无限的永恒的过程,而我们却存在于这个过程之后。难道我们的生命,竟是与这个过程,同时存在?我们生活在庞大时间网络的一个点上。面对无限的时间,我们的生存状态,正如伟大的西班牙语作家博尔赫斯所描述的:(1)我从不虚构故事,我只发明事实。(2)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3)如果虚构作品中的人物能成为读者或观众,反过来说,作为读者或观众的我们就有可能成为虚构的人物。卡莱尔在1833年写道:世界历史是一部无限的神圣的书,所有的人写下这部历史,阅读它,并且试图理解它,同时它也写下了所有的人。
网络并非让人感到自己正被无穷所吞没,而是让人深刻的认识到,自身存在的虚无。我们的生存真实性不会大于远古神话中的神话人物。
死亡,对于自己,是时间停止。对于别人,是他和他的有限的时间。地球,终将消毁。人类,也将灭亡。当一切都死去,当一切又复生。我们,默默无闻,永远不再为人所知,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人类死后或能去到一个不可想象的世界,在生的人类对其不可探知,就像对黑洞一样不可探知。当人类不得不灭亡的时候,不但适用于人类生存的条件丧失,甚至就连支持人类存在的科学定律所适用的物质世界也将消失。
文字的火堆,音乐的火堆,画像的火堆,雕塑的火堆,像生命的火堆一样燃烧。生命的火堆熄灭以后,那些火堆仍然在燃烧,当所有的这些火堆都烧尽以后,世界的火堆仍然在燃烧。
人类生命和个体生命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 生命的实质是什么呢?
鱼对于水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人类对于太阳系以外的世界也是所知甚少。用心想象无边无尽的宇宙,抬头仰望浩瀚无垠的星空.我相信科学,但也相信渺小的人类其实并不知道多少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世界原本如此零碎、片段式的呈现与我们。我们永远生活于整个世界的一部分,永远只能理解世界的一部分,而我们的理解方式亦不能适用于世界的其他部分与整个世界。
个体生命是有限的,然而在两个无此个体生命的无限的时间的区段之间,过去与现在,两者或许是同时存在的。或许在生前与死后两个无限的时间的区段之间,个体生命的过程将三者连接在一起,并且三者同时存在。或许现在与过去同时存在于过去与现在.
或许,对真理的准确描述本非人类语言能力所及. 人类语言只能做到对真理的近似与接近。真理只能存在与世界本身和语言之外。或许,正确是属于世界的,错误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往往自以为是,其实却连我们的感觉与知觉、身体与语言、爱情与记忆,都是虚无与荒诞的。
我们的存在不过是整个物质世界中的一个小零碎的一个小片段,就像某国某省某市某县某乡某村某冲某户人家的一个茅坑中的一只死老鼠腐烂的体内的一只蛆中的细菌。
不但人类所能观察到的世界不过是整个世界的恒河沙之一粒,就连人类能够思索的存在或范围亦不过是整个存在的太平洋之一滴。科学所追求的只能是更为准确的预言能力,更为准确而已,意味着还要等待新的发现来证明其错误和自相矛盾。其实人们对于世界的好奇心与研究根本毫无意义。科学不过是一个历史阶段的科学而已,不过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和适用性的科学而已。探索永无止境。或到达科学的终点,人类将更绝望、更疯狂。
我出生于地球公历1980年4月15日,这个日子意味着什么呢?真实的生命真实地存在于虚幻之中。
我总是喜欢这种感觉,在某年某月某日,独自步行穿过某个陌生城市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穿街道过巷口,走进一个个不知名的居民小区和人流涌动的菜市场。我甚至常常想到在无限的宇宙的另一个无限遥远的不知名的处所,被复制了同样的一个地方,场景,甚至是同样的人们。我不知道自己穿行于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一个网络文件一样的存在物?
面对宇宙,渺小人类的生存状态,正如罗伯.葛利叶所说:未来已属于过去。正如温伯格所说;在科学的世界里,宇宙没有故事,只有定律。正如蒋子丹在《桑烟为谁升起》中说:假如有谁能够站在时间之外看人类,每个个体的人也正如同细胞一样,一批批死亡又一批批诞生。正如爱因斯坦所说:要探究个人或一切生命存在的意义和目的,宏观上看来,我始终认为是荒唐的。正如《Ecclesiastes》所说:Vanity of vanity,all is vanity./One generation passes away,and another generation comes;/But the earth abides forever./That which has been is what will be,/That which is done is what will be done,/And there is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
人生之初当知己之必死。失败固属于全人类,孤独固属于生命本身。对于正当生活之中的我们而言,问题不在于此,问题在于,我们该当如何度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不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与我们是无关的。
2
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甚至是来自于人类的自尊和自大并在其本质上以人为中心的宗教都是源自人类自私的本性,它们迎合了人类与生俱来的自私的本性,也得到了人们的信仰与拥护。时至今日,人们仍然不愿意相信直言相告的赤裸裸的虚无主义,不愿意面对现实,因为它有违于人类共同的精神上的利益与虚荣:始终相信区别于物质存在的精神存在与区别于其他物种的人类在价值的等次方面的优越之处.
其实人原本是动物。其实人一直是动物。我们不能说:人不是动物。我们只能说:人是有所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动物。
在人看来,人确实是要高动物一等的。但是人所赖以高于动物的,又是什么呢?是所谓的思想?是所谓的羞耻?是所谓的文明?是所谓的不随着肉体死亡而消失的灵魂?是动物所没有过的精神的与心理的享受,如破处的交媾与非破处的交媾之间所存在的那一层微妙的差异?是动物所没有过的幸福或快乐的感觉,如富有与高级或伟大与高尚?或其他?
根本无所谓灵魂。生命的消失,就象黑板、沙滩上的字迹,被永远的抹去。
我们的生命比其他动物更脆弱、更无谓。
在活着的时候,我们或许要拥有并创造一些动物所不能拥有或创造的内容,我们中的很多人确实拥有了不少,创造了不少,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发明家、伟大的科学家、伟大的政治家、伟大的企业家……
但是在死后,我们是并不能拥有所谓的不朽的,所谓的不朽只是相关于未来一代又一代的人们,而从未相关于被言说为不朽的死者。
人类是一个比其他种类的动物更为孤独的群体。孤独,固属于个体。孤独,亦固属于全人类。人类不属于世界。他们自恃为人类而站在世界的对立面并分离于世界。这正如R. M. Rilke在《杜依诺哀歌》中所言:造物睁大眼睛注视着/敞开者。只有我们的眼睛/仿佛倒过来,将它团团围住/有如陷阱,围住它自由的出口。他在1926年给一位俄国读者的信中写道:动物的意识程度把动物投入世界,但动物没有每时每刻把自身置于世界的对立位置(我们人却是这样做的)。动物在世界中存在;我们人则站在世界面前,而这依靠的是我们的意识所特有的转折和强化。
说人是动物,那是抬高了人。人比其他种类的动物所多出的那一部分,不过是虚无。
如果说是上帝创造了人,那么上帝所创造的,是虚无,与相关于虚无的痛苦。
人与人,并不能相互温暖。人所区别于其他种类的动物的,不过是存在于个体的虚无与存在于群体的虚无。人加人,是虚无的重叠。人加人,虚无不会增加,但也不能消除虚无。哪怕人拥抱人,也不过是虚无与虚无的拥抱。
人有痛苦的时候,有快乐的时候,却没有思想。痛苦与快乐都很真实,而思想却无所谓真实。思想只有正确与错误,以及无从判断的荒唐。
对于人来说,除了科学以外,没有什么不是荒诞的, 然而,科学并非固属于人。科学作为自然规律与自然规律所转化的为人所能够理解、掌握、运用的符号形式,它属于世界,而不属于人。没有人类,科学照样存在。而没有了科学,人类只剩下了荒诞。如果切除世界之非独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留给人类所独有的,只剩下荒诞。
背离自然界的人是最为可悲的,似乎有了他们所自以为是的思想,他们就可以背离自然界。荒诞是资本主义时代的人们的本质。痛苦是荒诞的最主要的一部分。人们在痛苦的时候就开始面对自己,他们的狭隘的自以为是的思想,只能让他们认识到:人的本质是生来痛苦的,快乐从不属于人自己,快乐是对于自我的遗忘。梦,常常是一种快乐,于是他们只能去到梦中欢乐了。在现实中,你可以看到那些自虐的人、以痛苦为乐的人、沉溺于虚幻的游戏的人、沉溺于性爱之中的人、变态的人,这都是资本主义的必然产物。
资本主义是背离自然的。
3
看吧!我们的所谓文明的人类社会。
人们不可自拔,人们身不由己。人可以不要自尊,但自尊却永远支配着人;人可以不要自爱,但自爱却永远支配着人。来到这个世界,毫无疑问不是由自己所决定的,而怎么样的活在这个世界,其实也并非由自己所决定。
成功者是积极的,参与性的。自我封闭的人会失去与成功有关的一切,而最终沦落为一种与世界无关的存在,沦落为边缘人和局外人。当参与的唯一就是合谋时,当参与的唯一就是同流合污时,人该如何?自出生在这个世界到打算活着,人就只有一个选择:积极的面对与参与,而不是消极的逃避与反叛。
人的所谓幸福,是种比较。过去的很多地主,生活还不如现在的平民,可是现在的平民不会拿自己的生活与过去的地主去比较,他只能比较于现在的富豪而相形见绌,认为生活水平处于低下层而感到贫困,甚至耿耿于怀。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就会有差异和分别的存在,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还是如此。从一个方面来说:富人贪婪的享受生命。穷人的活着不过是对自我生命尊严的极大侮辱。有钱的车拉人,无钱的人拉车。在阶级差异的对比下,人们心态失衡,竞相欲望跻身于上层阶级。正是下层被统治民众试图跻身统治集团的欲望与被统治的无法忍受的绝望构造了一个鲁迅先生所说的“爬和撞”的社会。
人多了,就构成了所谓的社会。社会中的人们发明了那么多好的词语和好的话语:坚定意志、坚持奋斗、坚决行动、坚信成功、坚忍不拔、坚苦卓绝、艰苦奋斗、坚持不懈。有努力,就有成功. 细节决定成败。成败决定人生。事在人为。志在必得。有志者事竟成。无志者无以存。成功的三大要素:欲望、勇气、行动。成功,靠的是力:活力、精力、努力、尽力、体力、耐力、智力、毅力,等等……
人们几乎都在学习这些东西,所谓的成功之道。关于成功,好象是可以属于每一个人的。但事实从来不是如此。事实是,人们处在一个动态的、荒唐的、有着恒定利益结构的社会系统中。在这个荒唐的社会系统中,钱,是一种不够用的东西。在这个荒唐的社会系统中,有钱者生,无钱者死,赚钱者出生入死。人们必要以杀死自己的勇气去面对死亡与生存。在这个荒唐的社会系统中,少数人的成功实际是以大多数人的失败来定义的。
似乎只要有胆子、有路子、有脑子、有票子,就一定会有房子、车子,有更多的票子。然而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四者居其一,或是一无所有。
社会及人性的真理:可以以见占隐、以往察来、以己度人。
人有什么可爱的呢?人都是人,都是一个个个体的人,都是人的群体中的一个,是政治或商业社会中随波逐流无甚个性可言的一分子。人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符合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以及商业规律的例证。
在一个个陌生城市的街市上行走,每一次我都会承受那莫名的失落伤怀,那骨肉分离与撕裂自我一样的痛苦,我知道,那是潜意识中与城市相形之下感受到的自我的渺小与生命的卑微,那是物质对精神的现实的无可抵御的强大压迫,宽广的路面、巨大的建筑体与呈现无限的伸展势态的建筑群的存在总是千万倍强大于人类个体的形体与力量,逾越个人所能够掌控的能力之外。
资本主义所带给人们的生存状态,一方面,如亨利.米勒所言:失去上帝的人类只是在精神上死了,肉体上仍活着,而在道德上又是自由的。人们自私自利、为所欲为,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损人利己成常态。一方面,如老子《道德经》所言: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贫富对立、两极分化。
一方面,如卡夫卡所言:我生活在一片多么虚弱的,或者压根儿就不存在的土地上,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崩溃的世界上,而是生活在一个困惑的世界上。如王国维对《红楼梦》的一句评语:彼示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之所固有故也!
如《红楼梦》所言: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利欲熏心,贪得无厌,道德堕落、精神颓丧,价值迷失。自杀事件不断的增多,凸显人类找不到生存意义的状况。
自杀者,并非懒于生活,方才如此,乃是无趣,于成年生活的感觉无趣,于彻悟或反复的思索之后自然来到的感觉无趣。厌倦也是一个方面的无趣。上班会令人厌倦,活着会令人厌倦,老婆会令人厌倦,看毛带都会令人厌倦,什么事都会令人厌倦。对人而言,好奇与兴趣是同在的.新鲜感丧失的时候也就是厌倦的时候。人的一生是一个不断完成从好奇到发生兴趣到喜好到沉溺到最终的厌倦与无聊苦闷烦乱的过程,最后再完成对于人生本身的厌倦这一过程。
抑郁源自于对生活和人生的否定与厌倦. 亦已生无所乐。亦已无所追求.抑郁症。抑郁者难以自拔。只有对于抑郁本身的沉迷能够治愈抑郁。很多人都有了抑郁症,这是社会的普遍现象,却不是正常现象。选择活着的人认为别人选择死亡是错误的,这正如异性恋认为同性恋是荒唐的。活着的人们因为他人的选择与他们有所不同而认为自杀的人是错误的。但错误与荒唐的概念,并不足以解释这一切。在个人行为的背后,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死亡的可贵其实同等于生存的可贵,而否定了自身生命的意义的同时,固然否定了兄弟姐妹妻子父母生命的意义及对于亲人的感情伤害。
见可而进,趋利避害,趋炎附势,这是人的本性。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弱肉强食。这是资本主义的人类社会的本性。如果说公平才是进步的话,那么人类社会事实上是一直在退步的。资本主义社会中无知或无资的弱者比乱世中无力无权无势的弱者更可怜更凄惨。
往往精神状况会随着人的身体健康状况而恶化。往往身体健康状况会随着人的精神状况而恶化。人们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健康,并将不幸福不健康的状况定义为亚健康、精神病、心理变态等等。人的行为往往是人的本性的贪婪、自私、虚伪的产物。悲观厌世的人即便不会自杀,也会有自杀性行为。想到母亲生下一个儿子是如此的痛苦,想到那近一年的孕育与期待,而儿子的一生又是如此的痛苦,真是一个个巨大的讽刺。行尸走肉的人生,随波逐流的人生。像死人一样活着的人,如此众多。
生命,像一块石头一样冷漠,像空着肚子一样空虚,像蹲了半个钟头的马桶,抑郁无趣,像恶心一样恶心。这样的生命不会有意义,由无数这样渺小而卑微的生命组成的人类社会,又有何意义?
一切有理无理崇高卑下,从来只是决定于话语权。社会居于话语的统治之下,个人也生活在话语的深刻影响之下。话语如果剥离利益与目的,就剩下荒诞。如果剥离话语,留下给人自身的,也只剩下荒诞。
人是混乱世界的一部分,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其性质不会脱离社会的性质,其本质,是社会本质的反应。生活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上,不可能没有一种虚无的感觉。生活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不可能不疯狂。
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似乎在朝向一个不同于过往的进步的未来,但进步最大的将不是所谓的科学、自由、平等、博爱,而是奴役的方式。
4
其实大多数的人生都很糟糕,未必要在政界,也未必混迹于商界,只要你还活着,尤其是在你想要活好的情况下,你得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多数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利害关系,你得在其间为顺应环境、为沿行轨迹而扮演你自己,不论这个角色是在上,还是在下,是富贵,是贫贱,是卑微,还是崇高,你都会发现人生很累。
法国科学家和文学家法布尔,可以说是我最为敬佩的人物。法布尔一生贫寒,地位卑微,但却生活充实且高寿。法布尔从未强烈欲望过闻达于世的盛名、高人一等的奢华的生活和人上人的权贵地位。相对于这个世间各种各样的统治者而言,法布尔显然更懂得生命的真谛,也更懂得生活。
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去跟人们打交道呢?法布尔几乎不需要跟人们去打什么交道,最多是派遣他的孙女儿去帮他跟踪观察昆虫的行迹。法布尔一辈子都在不亦乐乎的跟各种各样的昆虫打交道,一辈子都幸福的跟昆虫生活在一起,细心的观察它们,亲身而真实的体会自然的美妙之处,一辈子都在努力践行做一个自然人,而不是社会人,做一个自然之子,而不是拘束于人类社会、牵强于人与人之间的个人。
从人类繁盛以来,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人类逐渐开始脱离这个世界并对立于这个世界。人类生活的目标变得越发虚幻,人类的欲望越来越大。这个世界的植物和动物,它们的生存空间日益缩小的同时,人类数量和人类欲望在不断膨胀。人类是自然界生长出来的癌细胞。有人参与的争权夺利的阶段,开始从人与植物、动物竞争的阶段过渡到人与人竞争的阶段。资本主义原本是私有制,但已经不再是私有制,而不过是一种疯狂而不被以为疯狂的利益配置的模式。张扬的人类正在加速挥霍地球。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已经完全失去应有的生活目标和赖以长久维持人类自身的思考能力。从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到资本决定命运的时代,人工智能发展的极限未至,即近全面取代人脑。随着科技的进步,尤其人工智能技术的突进,这个星球的绝大多数人都将成为于统治者无益的、多余的人口。不断制造着的商品在生产的过程中和被消费后产生出来的污染不断累积,甚至能够依赖于战争、破坏、浪费以持续的生产、服务、消费的循环模式完全无法满足真实就业需求,现有的资本主义存续模式正逼近崩溃的极限,也将不再被容忍。携带着低端武器血肉拼搏的战争将不再是争权夺利的人类自相残杀的唯一途径,无需军队参与却可屠戮亿万的各种高科技手段将层出不穷。历史上,人与自然不是和谐共处的,现在和未来,人与人不会是和谐共处的。一切的所谓道德、良心、恻隐之心,都将成为过去的词汇,因为这些词汇不再适应于已经到来或正在到来的时代。
资本主义并不是资本家共同统治全世界,这不过是那些亚洲资本家的幻想而已。资本主义的实质是犹太、欧美族裔的资本家统治全世界。在资本主义的社会条件下,亚洲人统治亚洲人的想法其实很荒唐。二战之前,日本人想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最终失败了。二战以后,一如往日欧洲强国,大多数亚洲国家将国家的统治权力拱手交给了美国人。事实上,这个世界控制在欧美族裔手中,资本共治和资本家联合,都不过是幻觉,这是一个民族主义的世界,一个正在从政治民族主义过渡到经济民族主义的世界。
资本主义兴盛以来,地球人类的历史:二战之前是一部三国演义,欧美系、德日系、中俄系;二战后,同样是三国演义,欧美系、中系、俄系;苏联解体后,还是三国演义,欧系、美系、中系。改革开放后,几乎只剩下欧美系。这个世界的金融统治者,完全信不过一个又一个国家的有着民族主义倾向的军权掌握者。各国所谓革命还在继续,自以为自由了的人们在欢呼,连被革命国民族的资本家们也开始欢呼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资本主义仍然是民族主义性质的资本主义,而所谓革命不过是使之自身民族及其资本家彻底败亡的游戏。真正的全球性的文明时代,似乎即将到来。但我们的文明时代,却是那个真实保留着印第安文化和其他原始部落文化的时代,以及保留着一点点的文明成分的封建时代。到达资本主义的阶段,即为反文明的时代,是一个人类自身走向加速崩溃和毁灭的时代。
生活中的法布尔和著作时的法布尔从未逃避世界,而是尝试着更深的、更真实的融入世界。法布尔始终明白人类社会不过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而已,人们不该全都是一个个被利益和欲望扭曲的个体。金钱不能拯救人生。兴趣是生活所要求要有的吗?兴趣原本是生活的意义的来源。
李森:在我看来,我们一旦使用语言,一旦走上某中言说之途,造物作为敞开者就已经被语言的指向、语言的命名或表达所锁定。在我看来,法布尔的著作只是通往真实世界的入口。对于我而言,法布尔是一个写作者,更是一个生活实践者。我们应当拥有的,不该是著作,而是这一种在著作中已经明示的生活实践精神。在这个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时代,我们应当认真思考的是: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后来在西方金融资本主义的萌芽阶段做过证券经纪人的伟大画家高更,也于重回塔西提岛的时候,在他生命中的最后日子里,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如同个体一样,人类种群自从诞生以来就注定毁灭。科技发达、金融强盛的后期资本主义,无疑已经成为人类的陌路。陌路当前,高更感慨良多。高更所相信的是,问题的答案中包含了我们应有的智慧。
《五灯会元》:僧肇法师遭秦主难,临就刑说偈曰:四大元无主,五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义井语录》:师饭毕。说晋肇法师得罪于姚兴,欲杀之。肇乞假七日,作一书名宝藏论。将死时说偈曰:四大原非有,五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一似斩春风。砍头犹似斩春风,春风一度何曾真?什么时候,混到了砍头犹似斩春风的境界,一个人就算是真正成熟了。念天地之长远,叹人生之短暂。宇宙时无限,区区数千年。亿万斯年以后,在一个短暂的时间段中存在过的人类种族犹如从未存在过。我们就象电脑里曾经存在又被彻底删除的数据一样虚假。真实的,与虚幻的,事实上并无不同。从法布尔的人生实践看来,懂得法布尔,才能懂得应有的人类生活,才能在体会到人如草芥的同时,甘于清贫,自得其乐,去发现和体会生命的乐趣。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也是一个应当反思的年代。资本主义所指引的,不是人类该去往的方向。在资本主义的时代,在非革命的年代,我们应该受益于法布尔的启示,采取反资本主义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理解法布尔的同时,就会深刻理解,将一切资本化和私有化、将自然知识和自然的造物全面商业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是很荒唐的,资本主义在反自然的同时,也在反人类。
人类不会高于自然,只是在自绝于自然。
对于生命和资本主义的反思——法布尔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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