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终于死了

　　姐姐一大早发来短信：外婆死了，后天下葬。

　　我回复：妈可以多活几年了。可不知怎的，刚发完就有种失落感。

　　03年外婆一次意外摔倒，失去知觉，不吃不喝好几天，医生说赶快准备后事，老人熬不过这几天了，丧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她咽最后一口气了，出乎意料，她扛过去了，重新睁开了双眼，对我妈说：“我见到咀（舅舅）和老家伙了（外公）”。人活过来了，可身体的一半能动，一半失去知觉，就是医生所说的偏瘫。

　　开始的一段时间由妈和大姨妈轮流照顾外婆。时间久了，一大堆的问题与矛盾出来了，他们说，老人就这命了，想好一时半或好不了，也死也不是我们说的事，儿女就剩你们姊妹了，各自的家都在10公里之外，又有沟路，来回总不方便，总得有个人接老人吧。大姨妈呢，家里有一个败家的姨夫，柴油米浆都难保证，怎么去照顾好老人。最后经我爸同意，还是接到我家，而且一来就是七年。

　　开始几年大姨妈也接去她家一两次，后来受姨夫的辱骂再也不敢接了。到我家这边，一切都由我妈一人照顾，吃喝拉撒睡，7个春夏秋冬，无不例外，因这事，父亲和母亲大大小小吵过好多次，闹的最严重的是一次母亲受气出走了，我不得不从学校回去调和。每次他们之间的矛盾都因我外婆一事引起。父亲，没事喜欢挑逗下，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而母亲气大，又不服输，两个就有的吵了，听我妈说，每次吵架，外婆都哭。

　　我也因此有过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有一次大伯在没人时对我说，让你爸对外婆好点，村里人都说三道四的。回去后，我就因此事和爸大吵了一番，我姐也加入了，并站在我爸那边，他们的话是：我在上学，不懂得农村这些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故意挑逗事端也好有戏可看，有闲话可说。那次吵得挺严重的，我姐深受我爸及农村许多人思想的影响，被我的话气得哭了，最后还是以我的道歉才得平息，从那以后，关于外婆的事我只听之，从不言之。我真的无能为力。

　　每次回家，我都会买点吃的给外婆，后来上了大学，一年回去一两次，期间外婆也病危过几次，几天不吃不喝，昏迷不醒，也够扰人的，每次都准备好后事，她都能铤而走险，重新回到这个摒弃她的世界。

　　爸在妈当面开玩笑对我说：“你看你外婆，就一个火命，大克星，邪气太重，早年烧死你外公，后来你二姨也挨她克死了，接着又是你舅，你大姨呢，神经了，就剩一个正常人做你妈，这是因为我阳气重，她克不过我的。”

　　其实据我了解，外公是得病而死，二姨呢！嫁给了一个深受中国封建传统文化的影响的典型的婆压妻式家庭，婆婆经常不给她吃饭。小时去外婆家，外婆告诉我，我二姨在时，她总是隔三差五的偷偷拿些干粮翻几座山带给二姨，那时候每家每户都饿肚子。后来二姨生我表哥六天后因失血太多，身体极度虚弱而死。那时候我都没出生。我舅呢？死的最不值，服毒自尽了，那时我都有记忆了，外婆还在我家，听到消息后立即就昏了过去，打了几天吊瓶，当时我真的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自尽，后来渐渐才明白，舅从小没读过几天书，生在中国典型的落后山村，自从外公去世后，家庭一直走下坡路，三十多岁还打光棍，我小时当过他的邮递员给村里的少妇送过情书。后来他脾气越老越暴躁，最终用老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外婆生在战争年代，目睹8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7岁时父母双亡，在游击队的掩护下来到中晬村，后来外公的父母收留他并取她为儿媳，而外公大她12岁。外婆一辈子都没摆脱贫苦。他的子女也都受到贫苦和压迫和摧残，母亲有次和我谈心时回忆道：小时候，有一次吃面时，大姨妈给她碗里多捞了几根面条，被外公共用木板狠狠的敲在头上（那时候中国广大农村都处在艰难的岁月中，吃饭要限量，树皮都有人去啃），流了很多血，外婆听人说用黄土可以止血，不知听谁说的，也顾不上管不管用，就用了。后来伤口感染了，外婆又听说一种野草的汁可以止血，就是有些刺辣。用后有效果，也没再发炎。后来大姨妈就有点神经了，小时我亲眼目睹并亲手触摸过褶皱的那块大大的疤痕。

　　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今年暑假回去，他头发蓬乱，嘴唇干裂，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也只是简单的和我聊了几句，我走时是凌晨，没来得及告别。

　　人常说人生三大不幸：早时丧父，英年丧夫，老年丧子，三大不幸，外婆没有一样幸免，从旧中国走到新中国，从旧世纪迎来新世纪。外婆，一个不幸落在旧中国的女人，以顽强的生命力一次次扼住命运的咽喉，历经三代沧桑，见证中国近代历史辙痕，目睹一个个亲人从身边失去。演绎着一辈人的历史。带着痛苦，带着遗憾，带着干枯的身体走了！永远的走了！

　　有巨变就会有沧桑，新中国保障了这些老人的物质需求，延续了他们的生命，却没法治愈他们的心灵创伤。精神的摧残难道只是我外婆所遭遇的吗？我们如何如何善待这些生我们养我们的老人呢！

　　外婆！一路走好！

　　谨以献给刚去世的外婆 南京SEOSEO南京网络优化http://www.augwin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