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冰点 (长篇小说之五十三)


     

周明应熟门熟路的驶入一家“欢河大餐厅”。餐厅前的停车场已有数十辆车停放。他径直开到餐厅后面把车停好,立刻有服务生过来开门,引他们进入座位。餐厅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砖瓦结构的,估计这部分原来的地基是实土,一部分用木板搭建的茅草凉亭,用木板的搭建十来间屋子脚下是打桩拄盖茅草的凉亭估计这里原先是沼泽。用木板的搭建十来间屋子脚下是打桩拄盖茅草的凉亭,一溜排开。每个凉亭里是一张桌子,形成一个独立的单间。通过木板桥时脚步霍霍的空响,人就感到空灵起来。有几间凉亭已有人左,听他们说话全是柬埔寨食客。

他们挑一间凉亭坐下。两个女子端着餐饮用具提着盛冰小桶过来,要他们挑酒。周明应没有看酒只顾看人,但是他不能说柬语,只是对她们笑。

“啃你根!”他挑了其中一种啤酒。推销“啃你根”的小姐留下,推销其他啤酒的女子转身走开。

点菜的全是男子。点菜很费一翻工夫。牛炳皋那两句柬语加蹩脚的英语,勉强点他们要的菜。点完菜又点服务小姐。点菜的推荐几个都被周明应否掉了。

牛炳皋说:“有几个看上去还不错的,怎么没有合意的?”

周明应诡谲地说:“我已经带过回去的了,要新的。”突然他看中一个穿着醒目皮肤白皙的女子,眼光一亮,便招手要她过来:“就要这个!”

女子坐到他身边,他侧着身笑吟吟的看着她,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拿起酒杯用纸檫拭,加冰倒酒,然后端起来敬他们。很会来事的一个女子。

牛炳皋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答:“塞恩。”

看她的穿着打扮,胸前又没挂餐厅服务牌,不像是该店的员工。果然,她是啤酒推销女郎。今晚她休息,来看望朋友。到底是职业场上练过的人,她很能喝。但是喝两瓶以后,她要推销自己的啤酒。周明应乐得做顺水人情,叫上五六瓶她推销的那个牌子的啤酒。见周明应如此慷慨,她拿起电话,再叫一个小姐来。

这个小姐比她稍大两岁,名字与她相同,也叫“塞恩”。因为两人都叫塞恩,他们叫前一个为“塞恩A”,后一个为“塞恩B”。塞恩B酒量也很好,一杯一杯地灌他们,乐得他们哈哈笑。五六瓶啤酒没一回就喝光,接着再上。

周明应问塞恩A能不能跟他回酒店过夜,她低头思考一下,羞涩笑着点头。他挥手叫:“结垒!”他已经学会几句柬语,除了“恶棍”(谢谢)、“松莎”(情人),再一句就是“结垒”(意思是结帐或收钱)。塞恩A待他“结垒”完,拿过他的钱夹子,从中抽出几张一万或者五千的柬币,给在场的四五个女孩子和点菜收钱的男子,一人一张。他们得到这额外的打赏,纷纷对他说“恶棍”!

周明应对牛炳皋说:“你也带塞恩B一起走?”说着便挽起塞恩A的腰上车。

牛炳皋摆着手说他没有这种心情,不要理他。他回首瞥一眼那几个在旁服务的女子,见她们捂着嘴偷笑。但是不见塞恩B。

他们出到餐厅前面的停车场,牛炳皋见塞恩B在那里站着张望,显然是在等他们的车。周明应只顾逗塞恩A说话,没有看见她。

带这样的女子回去过夜,牛炳皋的心里有一种讳忌,不吉利!在这点上阿义跟他有共同看法。

阿义也喜欢带女人,虽然没有到像周明应几乎夜夜不缺的地步,但也会隔三差五的粘一下。他做工程大多数时间在城郊和农村,那里的女人极容易找,有职业的,有非职业的,不论哪种价钱都非常低,一美金左右足够他消魂一次,这也是他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的原因之一。一次他回金边,特地将手机拍照的几个女子照片给他看,说有这么多女子愿意跟他,其中有两个是才十五、六岁,愿意嫁给他。

牛炳皋问他为什么不干脆找一个合心意的长期跟他?

他说自己没有打算长期在这里,要走的时候女的又带不走,那不是害人家一辈子!牛炳皋听了觉得他良心未泯。但是那次带女人回住处却遇到阻挠。

阿义临时借住一个国内同乡的租房,那个同乡是做服装生意的,特别信佛。他给阿义暂住也是行善,况且房子空着。阿义住了两天,心里又起找女人的欲望,而且想带回住处留宿。那个同乡一听断然拒绝,说:“我们广东人做生意的都有这样的禁忌,万万不能带做鸡的回到家中过夜,污秽寝室住地,那样会影响生意。你在外面怎么玩我无话可说,但带回来绝对不行!”

阿义同牛炳皋讲这此事,笑他同乡神经过敏。可牛炳皋听了却记在心上,认为现实生活中我们还是要遵守一些禁忌的好,谁知道哪种禁忌会改变我们的生活?况且有禁忌的警告,可以促进个人的自省能力。当然,带鸡回家是不是生意人的禁忌,各人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承认是禁忌,那么最好就是不要冒犯。

不过他又想,周明应带到酒店,不是带回哪个人的住家,他没有必要多嘴多舌?更何况他跟周明应还没有真正开展过一次所谓的生意,因此不能以“生意人”来论他们。今晚他陪周明应去喝酒吃饭,完全是朋友过业余生活。

白天牛炳皋则是到许仕英那边上班。刚要出门,阿兴给他来电话,他的老板饶北金下决心清理所有未收回的债务,要他和通知老施来他们公司商议如何了结旧帐,处理好这些假木。

牛炳皋问还有什么旧帐?你那两千元搞得我们差点被人要了命,最后老施找钱还了高利贷才舵过这一劫,现在还提这事!假木的事你们不是同阿茂谈好怎么处理了吗?

阿兴说你们不要耍横,老施白纸黑字写有借条在此,两次拿走三万五千美金,实际付给阿茂的是将近十万美金。后来发生阿茂假木,折价是一万二美金,你们拉木回去就还这笔钱给我,如果不拉则等于我们买这些假木,就减去一万二千美元。饶老板给阿茂和老施各人减一万美元,最后确定阿茂要还四万美元,老施要还一万美元。总之这些数要你们来清理。

牛炳皋问那你自己跟老施说不更好?

阿兴说我不同他说,我烦他!这事是你起头的,由你来通知他合情合理。

牛炳皋见无法说得过他,答应告诉老施,但是他能不能叫得动老施去他们公司就另当别论。

老施听到阿兴催还钱气就来:“还他老母!他搞得我鸡毛鸭血的,我不找他算帐就好,他还好意思跟我要钱?”

牛炳皋说你承不承认这笔数没有问题,你给阿兴打个电话讲清楚,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跟他怎么说?说不上来啊,还是你跟他们讲的好!按照我的意思怎么讲都行。”

牛炳皋心里有了底,但是不急于找阿兴,让这事拖着,他们急了自然会来找他。没想到阿兴大有决意追出个结果的样子,第二天又找他。

“你们不要会错意,以为还像前一段那样给你们逍遥。实话告诉你,是我为你们讲了不少好话, 人家对你们才不怎么样,你们要是不知道好歹,觉得不过是光打雷不下雨,没有什么办法给你们,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你记得那次到夜总会唱歌的情况吧?在那里你不是见一个高个子白净脸的后生?那是谁当时没人告诉你,他是饶老板的侄子,别看他白面白皮,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情他做得出来,他手下有一帮马仔,专门干那种靠正道解决不了的难事。他们已经组织好人手,就等事情怎么样说法。我这样给你说你听得明白吗?”阿兴说。

牛炳皋想起那晚见的那个年青人,怪不得当晚是那样一种放肆作派,那么狂张,原来跟饶北金是那样一种关系。这种零头青,弄不好真是像阿兴说心狠手辣的不奇怪,说不定会与本地的一些叫“大哥帮”的烂仔纠合在一起,找他们做打手。 “大哥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哪个也说不清,只从报章知道是一群青年人,平日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像黑社会性质的组织。谁有钱他们就可能为谁服务,像饶北金那样可以大包大包的美金背着在街上走的人,要找几个“大哥帮”还不容易?如此一想,他就紧张起来。

他问阿兴如果老施坚持不理会怎么办?总不可能让他去承担这个帐,即使压到他的头上,难道饶老板会相信他能够找到钱填上这个洞?

“那你就躲得远远的,最好是离开金边!金边有多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很不安全的。要躲起码躲十天半个月的,不要给他们看见你们,如果给他们看见,不管在什么地方碰到,看见一回打一回,一定要打到你们怕!我看你也是吃不着鸡肉反沾一身鸡屎的,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但是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一定要扯上你。我是不想为难你,才特地告诉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听阿兴这么说,牛炳皋还有什么话讲?(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