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伊梅尔达

               沈东子

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大概不会记得世上有一个叫伊梅尔达的菲律宾女人，她曾经当选菲律宾小姐，风光得很，后来嫁给比她矮一个脑袋的马科斯，更风光了，因为马科斯是总统，于是她成为菲律宾第一夫人。这个第一夫人有许多第一，比如拥有的鞋全世界第一，据说有七千多双，一天换一双可以换到死，钻戒是用箱子装的，洗脸盆是用黄金打的，胸罩数到手抽筋也数不完。老公由于太老迈，或太纵欲，经常不理朝事，于是她代司其职，到世界各国政要面前搔首弄姿，算是办外交了，来中国时穿个吊带装，我们见多识广的毛主席都看呆了。

不过伊梅尔达也有不好过的日子，那是她随马科斯流亡的那几年。马科斯虽然是总统，但也有人看他不顺眼，那人叫阿基诺，属于菲律宾的望族。马科斯趁阿基诺去美国治病，就不给他回来了，怕他回来惹事，但阿基诺明白如果自己不回祖国，是没有政治前途的，于是非回国不可。1983年阿基诺不顾马科斯的反对，穿一身白从台北直飞马尼拉，刚下飞机就被一枪击中，那时的菲律宾人枪法真够准呀，正中阿基诺的面门，事情还没完，随后又响起一阵冲锋枪的射击声，射杀阿基诺的凶手随即丧命。这种连环枪杀的场景，本来只在电影里出现，但是当年的马尼拉机场，还真上演了这骇人的一幕。

是谁杀了阿基诺，路人皆知。尽管马科斯找了一些替罪羊，但无法平息全菲律宾的怒火，连美国人也觉得太过分了，要他下台，许诺给他安逸的晚年。美国人有时蛮奇怪的，喜欢给一些独裁者安享晚年，比如更早的时候，他们接纳了被废黜的伊朗国王巴列维——要知道国王专机上的厕所都是黄金做的——结果导致全伊朗仇恨美国，这仇恨一直延续到今天。马科斯无奈选择流亡夏威夷，当然带着他宠爱的伊梅尔达。记得在夏威夷时，驱车经过山腰一片浅色的庞大建筑群，我问司机那是什么地方。司机笑笑说，知道菲律宾有个总统叫马科斯吗，他死前就住那。巴列维和马科斯都死于癌症。

马科斯死后，伊梅尔达开始装穷，她还真会装，居然在马尼拉街头卖鞋子，还挺好卖。老百姓是很好哄的，能从第一夫人手里买双鞋，心里美滋滋的，至于她以前贪了多少钱，早忘了。伊梅尔达现在还活着，甚至还想出来竞选总统。说了半天，还得绕回前几天的马尼拉。一部可以一枪把老阿基诺打死的国家机器，派一两百个全副武装的“菲律皮诺”将劫匪团团围住十几个小时，却奈何他不得，说给谁听都不可信，如今的小阿基诺是老阿基诺的儿子，他难道不清楚菲律宾军人的能耐？同样是军人手里的枪，可以一枪打死他父亲，却打不中旅游大巴里的一个劫匪？我怀疑的不是菲国人的能力，是他们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