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遥远:全国哀悼日之后的三个大问号


问号之一:全国哀悼日为什么不哀悼其他遇难者?
昨天,再一次用全国哀悼日的最庄严形式,表达对遇难同胞的哀悼和对生命的尊重。国旗低垂,神州肃穆。当我垂首默哀的时候,心情很沉重,不由得想起舟曲泥石流之外,其他省市的洪灾和泥石流死难者。
近两个月来,中国洪灾从南到北,汹涌肆虐,死伤失踪者成千上万,令人无比痛心。他们也都是共和国的公民,也都是同一个祖国母亲的儿女。当以国家的名义哀悼的时候,执政者为什么不能在哀悼舟曲遇难同胞的同时,也沉痛地向江西、广西、吉林、四川等地的洪灾遇难同胞默哀,给不幸逝去的所有洪灾遇难者给予一样的哀荣呢?
国家哀悼是一种庄严仪式,不应是一个生搬硬套的模式,固定不变的程式。发自内心去尊重、珍惜每个公民的生命,才是执政者应永远抱持的政治文明。
舟曲泥石流特大灾害已致近两千人遇难和失踪,成为国人很深的痛。举世同悲,天经地义。但是,在舟曲泥石流之前几天,吉林爆发了千年不遇的永吉洪灾,也有上百个鲜活的生命被洪水吞噬,数千名群众失踪。还有同一时期发生的江西、广西、四川等地洪灾,也有很多遇难者。国家哀悼日却没有哀悼他们的亡灵,各地也没有举行悼念活动。莫非他们的命就贱一些,或是一群孤魂野鬼吗?
国家哀悼日,是虔诚悼念每一个遇难同胞,还是应景作一场政治秀?
 
问号之二:吉林省委的救灾打虎鞭落在何处?
吉林是中国近段时间洪灾的重灾区之一。提及吉林的永吉洪灾,一直如鲠在喉。如果说,舟曲泥石流特大灾害,完全是不可抗力,那是天作孽,犹可恕。那么,永吉洪灾则是人和天一起作孽,绝不可恕!
今年6月份,我刚去过吉林考察投资项目,那是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好地方。特大洪灾爆发时,我没在吉林。对永吉的灾情,也只是从媒体报道中获悉。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一是7000个化工原料桶被洪水冲入美丽的松花江。另一是中央两个媒体记者在常山镇采访休息时,二人被警方派出所扣留,离开前被强行删除了采访设备里面的录音和照片。化工原料桶漂流,勾起国人极大关注。因为一旦泄漏就会产生大量毒气,后果不堪设想。记者被权力要挟,在中国司空见惯,最后都不了了之。
但是,此次吉林洪灾有一件事,国人绝不能忘。那就是吉林省政府秘书长一句震怒的话:“内涝是人为的!”永吉洪灾的死伤人数,国内媒体与境外媒体的报道,相差很大。但不管是哪个媒体刊发的数据,都在三位数以上。我们无法追究天灾,但应该追究人祸。
永吉县灾情特别严重的原因,是由于连降暴雨有多个水库开闸泄洪,因政府未预警,使永吉县9个乡镇、1个开发区、97个村、682个自然屯遭遇1600年一遇的特大洪灾。当老百姓毫无预警地面对突然从半米汹涌到三米的洪水,那是如何的惊惶失措,是如何的悲惨不堪?这已绝不是救灾不力,而是无异于草芥人命。
吉林省委在灾区发生后曾下发通知指出,对于各级党员干部和国家公职人员,特别是领导干部在抗洪抢险救灾中组织不力、责任制不落实,贻误抢险救灾时机,致使群众未能及时安全转移造成伤亡事故,或者未采取有效措施发生重大灾情等严重后果的行为,要严肃追究责任。
吉林省委的打虎鞭高高举起,已半个多月,何时落下?时至今天,洪灾相关地方负责人依然官位不倒,稳如泰山,没有一个领导被追究问责。事发时雷霆万钧处理了三个,一个是县水文站站长,两个是镇官。而根据国家有关法律,市长、县长、区长是防汛的第一责任人,防汛出了决口问题,首先要找行政首长算账。
特大洪灾发生后,吉林省委书记孙政才一再强调“军中无戏言”,强化责任追究。今天,我想问孙书记的是,面对险情,玩忽职守呼呼大睡,致使水库决堤,瞬间淹没村镇;开闸泄洪,毫无预警,洪水滔天,害人性命。如此严重渎职犯罪,岂是打虎鞭拍走三只小苍蝇就能了事的?吉林应该追究哪级领导、哪个领导的责任?
在中国,为什么领导们问责的口口声声,到头来只成为一串哄骗老百姓的发霉的糖葫芦?
 
问号之三:定格成永远的是什么?
还是吉林。
1600年一遇的特大洪灾,媒体记者在报道时用了“怵目惊心,一片狼籍”字眼,可见其惨状之烈。我不知道吉林的灾后全面自救和恢复重建进展如何。毁家易,建家难。毁城易,建城难。吉林灾民面对灾情和重建资金问题,心情非常沉重。灾民的生命财产损失有多大?政府如何帮助救济?倒塌房屋的重建最少约工本费5万左右,政府只帮助解决2万,每户约3万元缺口怎么办?吉林灾民仍然处在灾后重建的艰难困苦之中。
人们关心谈论的是一句话:“腐败渎职,百姓遭罪”!
灾民的痛苦还在纠结之中,但政府的脸面已经光鲜起来。就在昨天,全国哀悼日,一个名为“定格感人瞬间”的吉林举办抗洪抢险纪实摄影展,在长春市文化广场摄影艺术画廊举行。官方媒体称:一幅幅逼真的图片展示了吉林人民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吉林省省委、省政府领导亲临抗洪第一线靠前指挥,上万名人民解放军官兵、武警官兵、消防官兵、公安干警、各级领导干部和抗洪群众一道抗洪救灾的生动场面。
我的心口莫名地发堵起来。永吉洪灾的冤魂,还没有安息;永吉灾民的重建,还百废待兴;渎职犯罪的过失官员,还逍遥法外……吉林省会长春却已经唱响了抗灾英雄赞歌。灾难就是灾难,哪里生动一说?哪来感人一词?被洪水活活淹死的同胞尸骨未寒,御用艺术家就开始肉麻地歌颂了。把死难者的鲜血做胭脂吧,把死难者的招魂幡做旗帜吧。为什么让死难者的灵魂在去天堂的路上,也要被如此厚颜地喧嚷不得安宁?
我不是抗议在长春文化广场举办摄影展,更不是反对弘扬党领导下的伟大的抗震救灾精神,我只想问,你们为吉林死难者举办过烛火祭奠晚会吗?你们为永吉灾区老乡捐款了吗?能不能依照中国民俗,过了一个月再举办?能不能把这种歌功颂德的强大积极性,用在灾后重建上?
艺术,一旦附庸和讨巧政治,就变成十字街头的妓女。摄影展主办方说,在此次波澜壮阔的抗洪救灾期间,无数个感人瞬间被广大摄影师定格成为永远。但请不要忘记,在这次1600年一遇的特大洪灾期间,也将会有无数个丑恶现象被广大人民群众定格成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