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到孤立 作别呓飞


呓飞发来一条精辟的不能再精辟的短信:兄弟,我辞职了!

 

我当时正开车行驶在宽阔的经十大道上,天空阴戾而闷忿,跟我的心情极度吻合。我下意识地踩下刹车停住,摸起电话就打了过去。呓飞从来不开玩笑,做事一板一眼,比传统的山东男人还要闷骚。他决定的事情,想必是真的。是的,我已经办完手续了,下周就不再来上班。至于前路,目前不得而知。

 

呓飞早我一年毕业于哲学系,早我一年进入新闻行业,早我一年进入QLWB,早我一年进入这个行业。我进来之后,傻逼呵呵地跟呓飞提起来整个面试和笔试过程的艰辛,夸张之中夹带狷狂。呓飞微笑地听完,又轻声细语地跟我说,当年他并没有参加面试,因为外地有个重要的采访,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其他面试者都已经上岗,领导只问了他一个简单的问题:你会什么?呓飞简单地回答,我只会采访和写作。他的晋级之路如此简单。他说这些的时候又是如此的淡定。淡定得让我无地自容。

 

我在那个炎热而枯燥的夏天进来。一个新入社会的菜鸟,面对在同行们看起来如此牛逼的媒体的如此牛逼的部门,我显得无所适从。我端坐在杨彬的办公桌的角上,看报纸,看人。然后晚上回家只能在QQ上跟呓飞讨教。讨教如何顺利通过试用期,讨教如何适应办公室文化。他总是谆谆善诱显现长者风范,也说很多掏心窝子的话。那段时间,我经常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第二天战战兢兢地走到办公室,如惊弓之鸟端坐在办公桌的角上,看报纸,看人,等待着试用期的结束。漫长的一天对我来说,最轻松的时刻莫过于和呓飞走着去山师东路,一个沙县小吃的小店面。一个人一份蒸饺,外加一份粉丝。聊聊各自的家庭,和爱好。

 

呓飞和我,都和杨彬关系甚密。杨彬曾经用两个字评价我们俩,一个稳,一个活。我性格狷狂,心随口直,好评论是非。这一点跟呓飞非常不同路。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怎么和他说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因为在他身上的很多做事风格,我的确看不过。他会因为客户的稿子晚到,跟客户大发脾气,以至于客户设宴道歉,他都可以临阵缺席。留下陪吃的我,和客户退去正席大餐,自掏腰包吃羊肉串。他会因为单位的政策大骂“叛变”的客户,让客户再做敌对媒体广告的时候,首先掂量的不是媒体效果,而是第二天晚报呓飞的雷霆大怒。而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看,然后不疼不痒地说几句。于是,他的客户再也没有叛变,我的麻烦总是接二连三。我乐在麻烦中,他尽享清净的福。

 

我对他的人格总是怀着仰视之心。一如他对我身上种种缺点不屑一顾之后,认可我这个人。我,他和杨彬,经常会坐到一起,点上几个各自喜欢吃的小菜,照例是杨彬的辣子鸡白米饭加崂山,而我和呓飞各自端着自己的二锅头。聊什么呢,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得什么要紧的内容了。应该是他如何地越大越恋家,想到年迈的父母和爷爷,总觉得身为长子的自己远在外地不符合山东传统的孝道之心。他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在房价开始腾飞的时候,买了车。我们说出千万条不妥的理由,他总是用一个回驳我和杨彬:我需要有一个拉年货的工具,让父母分享我的所得,我需要一个车,让我在周末的时候能最快地回家,跟父母吃顿晚饭。我听来觉得他迂腐的不可教,跟我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直到我开车回到家,双膝跪地看到的只是奶奶冰冷的尸体时,才明白,腰缠万贯不如床前尽孝。才知道呓飞是多么的令人尊敬。

 

和我共同战斗了四年半之后,呓飞要走了,我,杨彬和赵宇给他送行,啤酒喝了N个最后一瓶,最终没能消弭所有的离愁。早晨太阳照常升起,阳光斜射的我旁边的桌子,却没有了那个敦实憨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