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打造“铁饭碗”

汉武帝时期影响最大的改革措施就是“盐铁专卖”，这两项制度不仅对当时社会产生了重大影响，还对中华文明千年发展历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未必只是正面作用。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采取非常之举，任用齐地大盐商东郭咸阳、南阳大冶铁商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让两人与“以计算用事”、“掌诸会计事”、职任“侍中”的桑弘羊，共同谋划将盐铁业从富商大贾手中收归国家经营。

在用人这点上，还是要很佩服汉武帝的，直接找了几个盐业、冶铁行业的大商人来管理这个行业，这些业内的老骗子、老江湖穿上官服后，既有技术、经验，又有行政权力，还属于人汉武帝的利益团伙，那这帮要被行业整顿治理的对象们，自然有苦头了。

第二年（公元前118年），孔仅和东郭咸阳提出方案：“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便属在所县。”孔仅和东郭咸阳计划把冶铁、盐业彻底国有化。

   总体看来，这两位提出这个方案在当时也有是有其理论依据的，还记得咱上回书说，皇室收支由“少府”管理，“少府”收入来源于“山海池泽”吗？按照汉武帝、孔仅、东郭咸阳的逻辑，铁矿来自山里，盐出自大海、盐池，“山海池泽”那都是皇室的东东。

   孔仅、东郭咸阳的原话是“山海，天地之藏，宜属少府，陛下弗私，以属大农佐赋。”盐、铁都是我刘家的，归我们皇家，汉武帝我不贪财、不爱钱，已经把钱都捐给国家、把这部分钱从大内小金库转到国库了，你们一群偷偷冶炼矿石、偷煮海盐的小商小贩们，还不束手就擒？按照这种逻辑，皇室把属于自己的山、海、池、泽转给国家了，国家政府把由山、海、池、泽产生的冶铁、盐业国有化了，没问题吧？

   你不得不承认，孔仅、东郭咸阳这一年的功夫没白花，最后出炉的整顿治理方案想的很到位，切中要害。在汉天子眼里，什么钢铁富豪、什么盐业大王，扯淡，不过是一群偷我家仓库边角料的垃圾货色，对你的原料产地、矿区，你根本就没有所有权，按照这种逻辑推理下去，占有、使用、收益、处分根本就轮不到你，以前算你占了天子的便宜，让你煮了点盐、炼了点铁，好了，天子宽厚，不计较了，快点滚蛋吧你们，以后这两个行业，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还记得我们前面探讨过的先秦富豪、汉代富豪们吗？里面有多少都是来自于冶铁和盐业啊，为了获取财富、为了做大产业，这些人作了多少努力啊，这下好了，全歇菜了。这些民营企业连争论的资格都没有，你们对矿山、盐区没有所有权，没有所有权，你还搞什么炼铁？弄什么盐业？

   孔仅、东郭咸阳成功的利用上古遗存的惯例法，否决了冶铁商、盐商对这些资源的实际占有资格，高，实在是高。揣测一下，孔仅、东郭咸阳之所以能想出这个招数，肯定是自己在做盐铁生意的时候，也在琢磨，“兄弟，你说咱炼这铁矿，这矿山到底算谁的啊？要是算天子的，他要是哪天不让咱采矿了，那咱不就失业了？”“先不管他，反正天子没说呢，先闷声发财再说，干一年是一年。”身份地位一变化、利益取舍一变，孔仅、东郭咸阳把自己当年的心中隐患，彻底化作行业中人的噩梦了。

垄断行业永远没有微笑服务

孔仅、东郭咸阳方案得到了汉武帝的大力肯定并迅速推行，“孔仅、东郭咸阳乘传举行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全面实行盐铁业官府垄断经营。在全国27个郡国设立了36处盐官，置盐官令和盐官丞具体负责，在40个郡国设立了50处铁官，置铁官令和铁管丞具体负责，形成了盐铁业官营国有的运营网络，把盐铁的生产、流通和销售掌管控制起来。同时，颁布法令禁止私人继续进行煮盐冶铁，违者“釱左趾”，即在左脚带上六斤重的铁锁，并“没入其器物”，即没收其生产工具和产品，予以严惩，加以取缔。

   据学界研究，当时盐铁官营的具体经管运营方式是：由盐官招募贫困百姓煮盐，即募民煮盐，“官府供给主要生产工具——煮盐用的铁锅，称为‘盆’。煮成盐后，由官府按盆给予一定的工价（‘牢’。按盆给工价，故云‘官与牢盆’），以抵偿费用，并使之保持合理的利益，盐全部收归官有”，再由各地盐官或地方官府负责运销各地。显然，这是一种官营垄断经营。

   铁业则由铁官役使刑徒（官府奴隶）和征发服役者开矿冶铸，铸成各种器具和工具，再由各地铁官负责出售获利，也是一种官营垄断经营。盐官和铁官是国家垄断经营盐铁业的具体机构，依靠垄断货源和垄断价格获取利润，即所谓“总其原，一其价”，极大地充实了国家财政。《盐铁论·轻重》载：“总一盐铁，通山川之利而万物殖，是以县官用饶足。”

   盐铁官营政策，改变了汉初以来盐铁业放任私营、只由少府征收盐铁税的政策，属于强制性的政策转变和制度变革，从根本上改变了盐铁业的所有权结构和运营方式——变私有为国有，变私营为官营，变市场竞争为政府垄断。

   请记住，垄断行业永远都没有微笑服务，现在如此，过去如此，未来必定还是这样。

   盐铁专卖后，全国各地的客户都抓狂了。

   以前张老爹买把锄头、镰刀什么的，直接找镇子东头的王铁匠就行，有时候当天拿不到货，过两天王铁匠做好了，就送货上门、或者直接送到地头上了，锄头、镰刀那做的是货真价实、用着顺手，交易完毕，老哥俩还能一起唠会儿嗑、喝点小酒什么的，生意也做了，人际往来也正常进行了。实行了盐铁专卖之后，王铁匠失业了，张老爹想买锄头，得到县里新成立的“国家盐铁专卖总局某某县销售部”去买了，不但不方便，没人送货上门了，更关键的是价钱贵、质量得不到保障啊。

   你还投诉无门，“铁官大人，俺买的那个锄头两天就坏了，能不能……”

  “不能！长眼睛没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给皇上办事的衙门，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这里滋事？来人，给我打！”

   张老爹、李大壮、王狗剩……几天就被吓的不敢上门了。

   你这样牛，我不买不就行了？和你不打交道，咱惹不起躲得起。呵呵，不行！你惹不起，你也躲不起。

   按《史记》记载，“铁器苦恶（这是说质量差，国企特色了），贾贵（卖得很贵），或强令民买卖之。（看见了吧？在强大的垄断面前，你连拒绝消费的能力、资格都没有。）”

    高价、质次、强买强卖，盐铁新时代啊。

选自《千年财经》 中国长安出版社   定价：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