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米沙的烦恼


 

 
米沙是俄罗斯科学院一个研究东方宗教的专家。一付浓重的胡须配着一张严肃有余的脸,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初印象。他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家庭:夫人,三个可爱的儿女,一条曾获得莫斯科市宠物比赛一等奖的德国牧羊犬沙洛克。
先说说这条狗吧。我与他有过三次会面,都是在莫斯科郊外的森林烧烤聚会上。这是一条高傲的狗,懒洋洋地在林地里踱步,目不斜视,但跟你熟悉起来后,却能够费力地抬起眼皮与你交流(他太胖了,眼皮也下坠了。也许,就是这个品种吧,我没有研究)。看他难受的样子,你只好蹲下来跟他对视喽。对了,我发现,俄罗斯人既习惯于蹲下与孩子对话,也习惯于蹲下与狗对话。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什么渊源。
俄罗斯人的爱狗是天下闻名的。这一点我已经领教。首先,走在莫斯科的大街上,我的在国内养成的对狗(不论野狗还是宠物狗)的恐惧已经消失殆尽。大街上除了家养的宠物狗外,也不乏无主的野狗在游荡。但他们是和平的,甚至有些绅士的风度,一点也看不出慌慌如丧家之犬的样子。我曾在一个傍晚看见一个女士带领了4条大如牛犊的狗在街上漫步,也曾在伏龙芝地铁站内目睹一条卧在座椅旁已入暮年的老狗在几分钟内相继被几个妇人喂食、爱抚的情景。唉,这个爱狗的民族呀。
扯远了,不过我想告诉你,将来我也许会专门写一篇关于狗的文章,以纪念我对那条老狗和几个妇人的特殊感觉。
米沙的夫人列娜在出高大美女的俄罗斯人中,算得上是娇小的了,已届中年,却依然性感美丽。结婚前在一家大型书店上班,但婚后,当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后,丈夫就不让娇美的妻子再去书店上班了。第二年,他们迎来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他们的儿子,第三年他们又迎来了小女儿娜佳。
“那时候真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呀。”列娜有些神往地说,“我的米沙是个好男人,是个俄罗斯男人里不多见的好男人。”
“米沙现在不好吗?”朋友开玩笑地问她。
“好,好,就是我老了,他总有一天要离开我的。”列娜虽然笑着追逐着米沙的目光,但看得出她心中的担忧。
米沙咧嘴笑笑,走开了。
朋友也立即转移话题。后来朋友告诉我,列娜的怨言是有原因的。米沙那个时候的确早出晚归,人也不大爱说话了。当然由不得妻子多想了。事实是,物价只涨不跌,生活的支出越来越大。另外,孩子也大了,要穿得体面,要保证营养,还要每月有零花钱,这都得从爸爸的钱袋里出。大女儿虽然已经工作了,但自己挣的钱还不够自己用,手机要买,随身听也要名牌,倒还要爸爸接济。米沙的手头越来越紧,但他不愿意告诉妻子。在莫斯科,像米沙这个年龄的人,这种情况还是挺多的,但别人妻子往往还有一份工资,米沙就不同了,要一个人工作来供养家庭。另外,他发现房子似乎越来越拥挤,自己的书桌也快要没有地方放了。所以米沙就要设法弄钱。慢慢地,米沙要投资的事,在朋友们中间也传开了,大家都愿意帮他物色项目,但很可惜,都没有成功。原因很多,但主要原因好像还是米沙的资金太少了,他说只有2000美金。
好在儿子和小女儿都挺懂事。儿子从小就喜欢绘画。据说他已经决定今年不上大学了,要集中一段时间致力于绘画创作。他的作品曾经举办过一次展览,我有事没有去成。后来在聚会上他展示过作品的照片,觉得挺不错的,就是手法还稚嫩些,假以时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也是极有可能的。这或许能给米沙一些安慰。娜佳也会在假期冒着莫斯科出奇的灼热的阳光去送报纸,发广告,虽然所获无几,但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被晒得红红的脸蛋,无奈之下,竟也有些感动。
只是,米沙的投资依然没有落实。所以,烦恼也就依然跟着他。
好在他是一个好男人。是呀,在去年秋末的一次远足中,我和他各自倚在白桦树下喝着啤酒闲聊,沙洛克正在向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献媚。不经意间,我却发现,他的眼睛里不时透着的,竟是一股孩童般的稚气。
看来,生活的难题并没有把这个好男人压垮呀。
                             2005-02-05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