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房地产资本金比例和中国房价走势


国务院于527公布了对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资本金比例的调整结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或许就是,将普通商品住房项目投资的最低资本金比例(简称资本金比例)35%调低至20%。尽管目前暂难全面了解政府下调该比例的动机,但如果大而统之地说调整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稳定当前的经济,防止房价的大起大落,这大概是不会错的。然而,经济现象及其成因的内在复杂性,以及我们对相关的复杂性的认识不足,使得政策实施后的最终结果与最初制订政策的目的恰恰相反的情况并不鲜见。而此次对房地产投资资本金比例上的调整,由于明显将打破目前开发商和购房者两大群体好不容易在前期的宏调政策下形成的博弈平衡,因此极可能在短期内造成房价出现更大的起伏。

之所以认为房价可能会出现更大的波动,是因为降低资本金比例,对于改变住房的供需平衡的长期和短期效果似乎相反。尽管引起近几年房价飙升和骤降的起因多种多样,可是从根本上去分析,则都是房地产供需双方在资金方面的博弈结果。当开发商资金出现紧张,必然会降价促销,房价就会降低。在资金不紧张时,开发商就会待价而沽,或至少保持房价在原水平不变。而当需求方的资金充沛时,则会增加对住房的购买力,结果引起房价上涨。在资金不足时,需求必然减少,导致房价下跌。起于2007年年中至2008年期间,全国各主要城市商品住宅价格的整体回落的原因,实际上就是全球发生金融海啸,房地产开发商资金普遍紧张,被迫降价销售的结果,而非其他因素造成。而2009年一季度出现的住房销售小阳春,是在政府放松了对购房者的资金面限制,同时维持开发商的资金面控制,导致他们被迫降价销售的结果。将一季度小阳春的起因,归之于住房价格的下降,实在是本末倒置。如果开发商不是资金面紧张,他们岂肯降价?近日不断有报道出现大量退房现象,且已有多起被确认是开发商因资金紧张而进行假按揭套取银行资金的行为,就很好地佐证了这一点。

从长期看,新规定的资本金比例要求,允许开发商可以降低投入房地产项目的自有资金总量,更多地使用银行的贷款进行项目投资,这实际上是降低了进入房地产的行业壁垒,一方面有助于开发商增加开工量,另一方面必然会吸引更多资金投入房地产业,最终使得住房供应量增加,进而有利于降低房价水平。这是从新的资本金比例规定可以促使增加市场供应的长远效果的分析得出的结论。

然而从短期角度看,在目前地产商普遍出现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新的资本金比例规定的出台,必然会缓解他们要尽快出售手中存货以回笼资金的压力,变相地提高了他们惜售或捂盘的实力。即使在建项目的资本金比例不能更改,但开发商可以通过设立新的项目来套取银行新贷款,再调拨给资金紧张的项目。再者,因为新的地产项目从立项到形成市场供应量至少需时2-3年。而如果能够在短期通过拉长开发周期,达到减少市场供应量的目的,那么在刚性需求一定的前提下,房价短期不仅不会下降,反而可能进一步上升。从这一角度分析可知,由于新的资本金比例规定使得开发商总体上有能力捂盘更久,市场的积存房就难有降价的压力,从而有利房价短期走高。

至于二手房市场,由于这是小投资者形成的市场,总体上将以开发商行为为依规。价格随新楼盘的价格升跌而升跌。

房价的走势与股市的走势一样,来自各个方面的预测本身就在改变预测的结果。而目前房价水平是高还是低,近期内是涨还是跌,依然众说纷纭。最近中国社科院的三位学者同台辩论房价走势,差一点又要为是升还是跌打赌,就说明了在房价水平和走势的看法上,还是看涨的继续固执地看涨,看跌的依然坚持看跌。而从这一问题竟然能够吸引资深的学者们都要为之疯狂表现一番,至少说明目前的房价走势,对于国内方方面面的影响实在巨大,但又难以用统计数据作为判断基础来做出有效准确的预测。不过,以中国房地产开发商的惯用手法,笔者认为新的资本金比例规定将导致房价在短期内上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在当前的低息环境下,大比例借贷开发的成本,包括开发完成后捂盘不售的成本并不大。而保持住目前房价水平甚至将其进一步推升上去,不仅从企业的盈利角度,而且从减少银行坏帐和达到地方政府部门要求的稳定经济的目标来说,似乎更容易得到各方面的首肯,当然准购房者除外。

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农民和一财主遇洪水爆发,农民携带一篮子馒头而财主携带其所有的金银细软,同时爬上一颗大树避水。在等待洪水退却的日子里,财主不断地提出用金银换农民的馒头,并不断地增加换馒头的金银量,但都被农民拒绝。最后,到洪水退尽,财主抱着他的金银财宝饿死在树上,而农民却安然地度过了洪灾,并且获得了财主的所有金银财富。

故事的本意是想揭示“粮食乃宝中之宝”这一传统道理。但笔者却从该故事体会到了市场供需双方的博弈一幕。不仅如此,经济学中的供需影响短期价格、垄断价格的形成、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价格变动规律、市场经济的运作模式等经济学概念都可以借助这一故事得到一些具体的说明。

故事仅给出了在洪水需要较长时间退却时所导致的一种博弈结果,其实,故事完全会随着客观环境条件的变化或主观做法的变化而引出差别甚大的结局。例如,若洪水很快退却,财主就能够保持住他的财产而不至于饿死,则农民不仅会错失发财良机,甚至可能会在灾后被雇到财主家为其打工;或是农民能够判断出洪水将退,及时用手中的部分馒头换取财主的部分金银,从而使自己在洪水退却后也成为富人;或是若洪水一直不退,农民吃完了所带馒头,最后也饿死在树上;或是该农民比较性急,急于换取地主的金银,过早地将馒头全部换给了地主,结果最后自己反而被饿死了,如此等等。不管衍生出的结果如何,故事都揭示了一个重要的道理,市场的交换价格是由占主导地位的强势者决定的,而并非人们常说的是在公平的基础上形成的。

显然,故事中的财主提出用金银换馒头是在饥饿的压力下做出的无奈之举,此时,他是弱者。与此类似,当开发商资金紧张时,也成为相对的弱者,资金压力也就成为开发商下调房价的主要原因。如果资金面得到缓解,开发商增强了与购房者的博弈实力,那么房价短期内向上走的可能性自然大为增加。

需要声明的是,上述仅是笔者引用的一个对自己带来启发的故事,既不是说开发商是农民或是财主,也不是暗喻购房者是农民或是财主。如有人硬要对号入座,概非笔者之责任也。

笔者无意将新规定的资本金比例与国外相对应项的比例做一比较,更不愿以这种比较结果作为评判新规定是否合理的依据。因为不同国家有不同消费投资环境,有不同的文化背景,老百姓有不同的处世理念。根据本国实际情况制定对症的政策才是正确的治国方法。

然而,本次降低资本金比例,无论是出于挽救一大批开发商免于破产的目的,还是出于平抑房价之企图,或是为了消化在钢铁和建材方面的过剩产能,若从金融角度来认识的话,新规定实质上是起到了鼓励和允许银行加大对房地产业的贷款总量,提高了房地产行业投资额中,贷款量占投资总额的杠杆比例。联想到高杠杆比例运作乃是本次金融海啸的主要成因之一,笔者不禁担心,新的资本金比例规定是否会在整个社会积累起新的金融危机因素呢?下图是我国历年的房价收入比走势图,从该图可以了解到,我国在2008年的房价收入比已经达到了14.08的惊人水平。

 

历年的房价收入比

 

2007年中期开始的一轮房价下跌,至今离高位也仅下跌了13%左右而已,相比较这几年在房价上积累的涨幅,这一下跌的幅度显然远不足以挤出房价中的泡沫。况且,前几年房地产的蓬勃发展,使得整个社会的债务水平大幅度提高,这种过度的超前消费,透支未来将会引发怎样的问题,我们政策制定者们难道不应该对此保持充分警觉吗?

美国的次贷危机以及随后发生的世界金融海啸让我们领教了金融杠杆的巨大杀伤力,正在世界范围开展的去杠杆化,已经成为降低金融风险、稳定金融环境、维持金融体系良性发展的首要方法。然而,刚刚出台的新的降低资本金比例规定,却是与之背道而驰。

曾经说我们的经济常常是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笔者深望这一现象不要出现在房地产业上。如果我们的经济政策的制定者能够在全球化的世界经济中,仍然能够独立思考,并在深入调查研究后,推出符合中国实情的经济政策,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中国的经济幸甚,中国的老百姓幸甚。

 

2009-6-1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