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学风
丁启阵
顺利的话,我将于五月下旬出席在台北辅仁大学举行的音韵学学术研讨会,并且宣读一篇关于上古音声母的论文。
据到台湾参加过学术会议的同行朋友说,海峡那边的学术会议跟大陆有一点截然不同之处:那边不兴我们这边学界的“与人为善”这一套,而更像擂台赛。与会之人,大多来者不善,会尽其所学,向论文宣读者发难,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与此同时,论文宣读者,也必须使出浑身解数,舌战群儒。胜荣败耻,没有多少回旋余地。据说,有在这边习惯了听掌声赞扬声的学者,在台湾却品尝到了走麦城的滋味。论文报告完后,人家噼里啪啦提出几点批驳,大概很出乎报告者的意料,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冷场就冷场,没有人同情,也没有人出来打圆场,就给他晾在那里,由着他独自坐在台上心里暗恨地下无缝,面红耳赤,色彩纷呈。相反,论文宣读者倘若能见招拆招,游刃有余。那么,那些曾经慷慨发难的同行,一定从此对你青眼相待,宴会之上频频举杯。
我虽然没有去台湾参加过学术会议,但是,对这种说法,我很愿意相信。
十年前,在韩国一次规格不低的国际学术会议上,一位台湾去的著名学者在大会发言时表述了这样一个观点:刘向《说苑》记载的《越人歌》,后人永远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语言了。凑巧,我此前读过韦庆稳先生一篇题为《<越人歌>与壮语关系》的论文。于是,当时就对这位台湾学者的说法提出了批评。那时候我真是年轻气盛,完全没有顾及这位台湾前辈学者有多位已经做了大学教授的韩国弟子当时也与会在场,批评的时候甚至引用了学界前辈“说有易,说无难”的名言。出乎我的意料,这位台湾学者不但没有翻脸,反而一派和颜悦色,在对我所掌握的有关材料情况略作咨询之后,当即褒奖有加。并且,一散会,他就立即过来找我,要求互留通信地址,保持联络。回台湾不久,他便给我邮寄了自己的两种得意著作。
两年前,因为我有若干种论著流入台湾,那边某大学有一位硕士研究生在阅读之后,对其中一些问题产生了兴趣。于是,多方打听,获知我的电子信箱后,多次给我来信。名曰请教,实为切磋。切磋过程中,该研究生表现出的对相关问题思索之深入,掌握材料之丰富,实在大出我的意料。说句不中听的话,大陆学者中,能够这样认真讨论学术问题的,都很少见,更不要说硕士研究生了。
种种迹象表明,海峡那边,在学术上似乎不像我们这边心浮气躁、哗众取宠,不像我们这边能够允许滥竽充数、沽名钓誉之徒左右逢源,吃香喝辣。
我喜欢那样的学术氛围,我期待五月下旬的台湾之行。
2009-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