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遭殃


 

女儿在我的书架上看见一张小卡片:“亲爱的姐:愿你像野玫瑰一样绽放永远!”伊娃的笔迹,附在她赠予我的生日礼物——一个女人味十足的手包里。女儿知道后,叫我“野玫瑰”,当然,她叫我的称呼层出不穷,看《还珠格格》之后叫我“妈咪父皇”,上次看着我的脸突然叫我“小胖咪”,很多时候干脆简化成“咪——”!

野玫瑰的生活是这样的:女儿到南京之后,我再也没睡过一个晒破屁股的觉,估计这将是2009年的奢侈梦想。洗洗涮涮的活似乎多得做不完,有时深夜11点还在洗衣服拖地,然后打开电脑做PPT。于人类大格局的光荣与梦想而言,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价值。什么是有价值的呢?当我手捧一本书,里面如果有一些类似“合乎本性的东西都不是恶”之类的句子,我就觉得说这话的人的生活才有价值,当然,在一瞬间的触动里,我的生活也有了价值。

我买了一个大音量的闹钟,女儿来了之后,手机闹铃再也没把我从清晨闹醒,有一次小家伙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后叫我起床,把我大吃一惊。即便如此,我还是哄她看电视然后自顾自又睡了一个钟头。我不是完美妈咪,我是我自己——即使充当妈咪角色仍不乏缺陷的真实自己。我还能为我的这种观点找到科学依据:最新研究表明,孩子自信缺失有一部分原因是父母之过,因为父母给小孩的感觉是大人总是对的,总是无所不能。谢天谢地,我不是无所不能的,我已经连续两天在送女儿去郭阿姨家的路上,不小心踩到狗屎。“妈咪,你踩到屎啦!”第一天她一边说一边笑我,我只得告诉她这都是小狗喜欢随地大小便造成的,并猜测这是昨天遇到的那只像狮子一样的狗拉的屎。可是第二天,我居然又踩到了,这一次她停在路边格格笑个不停:“哈哈,妈咪,你怎么天天踩屎啊?我也哈哈大笑,估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狗屎运。

我把书房腾出来为女儿布置了儿童房,在宜家买的小床和柜子,还在宜家餐厅吃了饭。每天睡前为她读一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如果她还没睡着就要继续数羊。晚上接她回家,我们一高一矮走在路上,我感觉自己像《当幸福来敲门》里的Chris,一个底层的不走运的心中有梦的推销员,独自带着儿子追寻《独立宣言》里说到的幸福人生。Chris最后找到了,但生活不是电影,我一辈子可能都只能在门外徘徊。

但有什么关系呢?许多小小的快乐,正在构成幸福。南京是我眼中的良善之都,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和善,不知不觉在减轻我生活的压力。女儿就读的小学就在对面一条街,教导处的徐主任还有一年级班主任尤老师,给我极大鼓舞和帮助,还有每天接孩子放学的郭阿姨,充满爱心和耐心,女儿给她托管我很放心。还有什么比这一切更能安慰一个母亲?

每天早上,女儿都喜欢吃一种叫“饭遭殃”的开胃菜,有一次,她一边吃饭一边说:“饭遭殃,野玫瑰也遭殃,因为你天天踩屎。”我哈哈大笑,开始觉得踩屎是值得的,能够激发她的幽默感。

我的生活就这样掀开了全新的一页,以前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变得不重要,以前不重要的东西现在变得很重要,所以,“活在当下”是对生活最深刻的建议。那些悄然逝去的梦境与景物,一旦消逝就永远消逝了。就像伊娃在去美国之前,她的总裁情人说:“伊娃,你结婚我一定会参加你的婚礼,但我可能会哭。”

“所以啊,”我跟伊娃说:“一定要有个好婚礼,让很多人哭,唯独你最幸福。”

她笑了:“姐,你的话像野玫瑰,芳香带刺。”于是有了卡片上的句子。等我的女儿长大了,我会告诉她野玫瑰的故事。

 

 

                            

                                 200928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