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热泪盈眶老书生（下）

“这事不说了，以免影响班子团结。”马宴国道，“反腐败不是不敢搞，没有县委不敢抓的。但是，不能做不计成败的莽汉。总得要时机成熟了，不动则已，动则全胜．不能让反扑，更不能让腐败分子打了胜仗。”

 阚明满肚子的意见，连同几天来产生的委屈。一下化解得无影无踪，更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后生可畏，这才是干大事的人，是没有头衔的战略家！同他相比，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丑，不仅把自己搭进去，还造成县委工作的瘫痪，以致请愿的，告状的络绎不绝。

“你看，小字报的事，”马宴国说．“你别怨我出尔反尔．言不由衷。话撵到这儿，不说反显得矫揉造作，违背了咱们的约定。开始就说了．赤身裸体，开肠破肚。”

“马书记，你就是不说，我也要说的。小字报一贴，把你弄得很被动，省市也都知道了，他们之间沉淀的矛盾，肯定要在小字报上暴露出来，又不肯当面接火，都会拿你做文章。你夹在中间，不得罪这个，就得罪那个。”阚明从昏昏谔谔中挣脱出来，脑子显得特别灵光。

“我不怕得罪了谁，”马宴国说，“大不了那我调走。问题是，上级对县委产生了严重怀疑，怀疑我有啥手脚，现在是该支持的不支持，该拨款的不拨款，外商的三个亿投资，据说也要另择区县。把我免了也好了，又不免，放到这里耽误工作。”

阚明道：“马书记，你说，只要对工作有利，我都能做出牺牲。”

“这话我说不出口。”马宴国沉思片刻，叹了一声。   

“马书记，我不是虚情假意，故作姿态；我是披肝沥胆，推心置腹。“阚明说时。脸都急红了。

“那好，我说出来，你别让难堪。”

阚明知道要他收回小字报，他说道：“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马宴国听了，没有回答，拨一个电话。

不大功夫，卢青民推门进来：“你看我这鸡巴脾气，没受过局子的鸡巴脾气．嗨!阚主任，你千万不要计较……”

没想到，马宴国说的是这事！要早知道，他会一口回绝的。跟这种人和解什么？同他之间并不是无原则纠纷，更不能让他哄小孩似地哄自己，打了骂了再摩挲几下。但是，刚才将话答应满了，答应了马宴国可能提出的任何要求，话没落地又反悔，成了什么人？言而无信的小人！他勉强没有甩开卢青民，只是有一些恶心。

马宴国说：“这是初步，当面赔情道歉，回头得在干部大会上检讨，直到你气顺脸园。至于第三步，我就不说了。”

 阚明觉得．他不愧是一把手，凡事总替手下的干部着想，能让卢青民当面道欲，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来个大会检讨，我的尊严就拾了回来，卢青民再凶，还有县委辖着呢。他无话可说，只有感激零涕的份了。待省市人事一变动，那时再说腐败的事情。

卢青民走后，马宴国又问阚明：“第三步想不想听？”

“不，不。“阚明慌恐地说，“不要了，不要了，能有个大会检讨，压一下他的气焰，也就成了；你也得投鼠忌器，见好就收。”

“不是这事。”马宴国说，“如今．八水烂得不可收拾，又加上一场龙卷风，天灾人祸全齐了。上级当然要怀疑我的掌控能力，与其耽误工作，何如立即辞职？我不能为了一个书记的职务，让三十万八水民众遭受损失，问心有愧哪……”他说到这里已十分激动，疚愧得头颅挂在胸前，眼里饱含着泪水。

阚明听了，哇的一声哭起来。他不是伤心．是激动，是惭愧，是万般后悔。他心潮汹涌，热血澎湃．走到门外，向服务员要了笔纸，不用思索地写出了情真意切的检讨书。

马书记并县委诸常委：

你们好！我怀着沉重心情写下这份检讨书。

关于小字报一事，给县委造成了很大被动，这是不负责任的作法。错误主要表现为：一、采取了不被宪法保护的形式，容易被人利用；我是人大副主任，原本言路通畅．直达天庭，不该采取非常形式。二、内容系群众反映，并不曾查证落实，贸然地公之于众．不是严肃负责的作为．客观上起了诽谤作用。三、影响了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干扰了经济建设的中心工作，让上级怀疑县委的领导能力，群众也会不相信县委，认为有人搞腐败，有人在包庇腐败。我在客观上．把自己打扮成包青天。

小字报张贴之后，心中已惴惴不安，经马书记披肝沥胆的谈话，茅塞顿开，今特写信给马书记和县委诸同志，诚恳地承认错误，并希望得到批评。

另外要说明两点：一、卢青民县长，史民则主任，汪中华院长的有关问题，还是查清为好。没有，还几位同志一个清白，以便放手工作；若有，也应分清责任及程度，区别对待，总不能拖泥带水地摆在那里，让干部群众疑窦丛生。这个意思，过去曾当面向组织谈过。二、小字报没有其它意图，仅此而已，我已近耳顺之年．明年就要退居二线。关于这点，请马书记和各常委详察。

    谨以忏悔心情致以敬礼！

                                            阚明

                                            x月x日

    马宴国看罢，将信扬了扬．漫不经心地问道：“有这必要吗？”

    “有！”阚明说，“给常委们看看，让省市领导也看看，一切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