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荷堂的笑声


万荷堂的笑声

作者:张晶晶

    “艺术是陶冶情操的法宝,体育锻炼是保持精神状态的重要秘诀。我一生都热爱体育运动。今年奥运会的重要比赛,我都会像年轻人一样坐在电视前,观看到深夜。”

    8月24日上午,86岁的黄永玉荣获国际奥委会颁发的“奥林匹克艺术奖”;下午,各界知名人士、多家媒体齐聚北京东郊万荷堂,分享了这一时刻……

远游无处不销魂    黄永玉

    8月24日下午,北京奥运会闭幕那天,万荷堂热闹极了!上午,黄永玉刚刚在北京饭店接受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和国际奥委会文化与奥林匹克教育委员会主席何振梁共同颁发的“奥林匹克艺术奖”,新朋旧友与媒体就一拨又一拨地来到他的寓所万荷堂,向奖主道贺了。

    在万荷堂,黄永玉走到哪儿,哪儿就人多。各路媒体围着他,长枪短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黄老,听说您领奖的前一晚上激动得都没睡着?”

    “不是不是,我睡不着是因为那天晚上没法看书。我的习惯是晚上看了书才能睡。结果,颁奖头天晚上到了北京饭店,我才发现眼镜上有一个框框没有镜片,看不成书了,睡不着,眼睛瞪到凌晨4点。”

    “您这是为咱们奥运会又添了一枚金牌。”

    “中国有13亿人口,如果说是奖给我的,还不如说是给中国的。我国有这么多艺术家,包括年轻的前卫画家,都是非常杰出的。得到这个奖也有一点儿偶然性,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您看奥运了吗?最喜爱什么运动?”

    “我从开始就看,甚至连重播都看,什么都看,最喜欢的项目是拳击。我曾建议我的家乡湖南加强拳击训练,湘西人喜欢在街上打架,还不如把打架挪到比赛场上。中国的运动员得奖时我开心,没有得奖我也开心。我很喜欢程菲,她得不到金牌我也难过,但得不到也要开心,因为别人得到了。后浪推前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人们不能只喜欢前浪。”

    “您对湖南的体育还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这你可得去问体委主任啰,我管不了那么多啊。”

    “黄老,您每天花多长的时间画画儿?”

    “七八个小时。”

    “这么多啊?”

    “这还多?以前可是11个小时左右。你一天工作至少8个小时吧,用8个小时画画,不多,不多。”

    “现在好多艺术品大家都觉得看不懂。”

    “有人问毕加索:你的画我怎么看不懂?毕加索问他:你听过鸟叫吗?好听吗?那人回答:好听。毕加索又问:你懂吗?艺术就不好讲清楚。外国历史题材的画能够讲清楚,表现生活的看得懂。现在的前卫艺术,它的节奏、纵深关系可以理解,讲意义、故事就没法讲了。人们给黄山的石头取了各种各样的名字,你去黄山,哪怕不知道它的名字和传说,单坐在那儿,就能感觉很美。看前卫绘画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就可以说掌握了看前卫艺术的钥匙。”

    “您想过尝试装置艺术、行为艺术吗?”

    “我涉及的方面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多,光屁股跑我可不敢。”

    “画画和写文章,您更喜欢哪一个?”

    “喜欢写东西。我有个习惯,口袋、窗口、电视边到处都放个小本子,有一些事情引起我的联想,就赶紧写下,读书也是,有联想就赶紧记下,所以我有很多本子。”

    “谁帮您整理本子啊?” 

    “哪有别人帮的道理?有个杂志的领导要看我的书房,想看看我的东西都是怎么弄出来的。我说:书房是人的底裤,不能让人家看的。”

    ……

    黄永玉每一次回答记者的问题,总能招来笑声一片,86岁的他反应快极了,还爱瞪眼睛,时不时点点烟斗、抽抽烟。如果记者问得太宏大或者重复了前面的问题,他都会巧妙地提醒你。

    经过多番提问,黄永玉才突出记者的重围,去和老朋友们打招呼。老朋友们分散坐成了好几圈儿,他就挨个呆一会儿。

    有人问黄永玉的老朋友陈岩,这是不是万荷堂最热闹的一次,陈岩说:“那可不是,最热闹的一次竟有600多人。”不过,陈岩又说:这是万荷堂最年轻的一次聚会,往常是老先生来得多。他指着荷塘那边的亭子说:老先生们围成一圈儿,坐在那儿,有丁聪、郁风、黄苗子、张仃等等,现在来万荷堂的老先生已经越来越少了。

    说到老朋友,黄永玉充满了想念。他说:“黄苗子现在昏迷,躺在朝阳医院,最近略有清醒,就念叨:谁让我写字,我不想写。郁风一走,我就对苗子讲,你要注意,老婆一死,丈夫就要跟着死,但如果丈夫死了,老太婆还会活很久的。当年国民党发钞票,苗子要签字的,不签字就不能发。他一签完字,就把消息透露给乔冠华。那时国民党经济的混乱就是他弄的,蒋介石要是知道,老早就把他枪毙了。‘文革’之后,苗子放出来的第二天,我去看他,他躺在行军床上,说了句‘你来了’,就起身骑自行车去看我的画室。结果,他这边上自行车,那边就倒下了。我说:‘你怎么搞的?’他说:‘我在监狱想了怎么来练习骑,但是没有尝试过。’我又问:‘你的事儿是怎么一回事?’苗子说:‘挺麻烦的,搞了我7年半。’他没说别的,比如‘我苦啊’之类。”

    接着,黄永玉念叨了好几个比他年长的老头儿,在座的朋友一边为老人们的命运叹息,一边关心他的身体:“黄老,您身体怎么样?”他说:“我前阵子感觉胸口有点疼,以为乳腺癌呢,就跑到长沙去做检查,医生说,你老先生的心脏比我们的都好,血压一百二、八十,哪儿都挺好,就是血液有点稠。”

    瞧,他健康着呢,还那么乐观,大家都乐了。有人说黄老肯定能活200岁,他却瞪着眼睛:“别说活200岁,就说活150岁吧,那时候你们都没几个活着了,我一个人活着还干什么呢?” 

    央视主持人王志与黄永玉很熟,他看黄老妙语连珠,感叹说:“幸亏您没当主持人,不然我们就失业了。”他又告诉黄永玉,万荷堂门口人送来的花篮上把黄永玉的名字写错了。黄永玉摇摇头:“这不算什么。我在香港开画展,有一个朋友说:‘你开画展,我一定给你送个花圈。’”又是一阵笑声,黄永玉见大家听得高兴,接着讲:“有个人跑了老远来买我的画册,我问他为什么跑这么远,他说,他喜欢这个画册的纸张,可以拿来擦屁股。我就说:‘那你的屁股有朝一日会比你的头脑还聪明。’”又是笑声一片……

    忽然,万荷堂的灯暗了下来,有人大声说:“奥运会的闭幕式快开始啦!”人群随即散去,把宁静留给万荷堂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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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林匹克艺术奖”

    “奥林匹克艺术奖” 由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为领导的评审小组在当届奥运会主办国的建筑、美术、文学、音乐和影视领域中评出,授予一位拥有较高艺术造诣和知名度及对推动本国艺术与世界艺术交流、宣扬奥林匹克精神做出成绩的著名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