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江


  童年的江

  文渺



  岁月固定在某一天了,那个童年的我,永远地坐在故乡的黄桷树下,看金沙江弯弯曲曲地从远山中来,又从从容容地溶入远山中去,那低沉的吼声,时时在呼唤着我,童年的很多细节,就从遥远的时空中流了出来,故乡的山山水水,就远远近近地向我而来,被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尘封的纯真,随那山山水水的起起伏伏,一会儿幻化成山野中的红红绿绿,一会儿幻化成两头尖尖的木船。

  那天,我独自一人走出了县城,三月的温馨使我顺着溪流向下向下,嘴里哼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歌,欢快的穿过田埂,清风迎面抚抚慰慰而来,曳动我的衣裳,时时有小鸟擦着庄稼梢高高低低欢唱着出没绿色中,木棉高擎起的满天火红,与夕阳映红的西天,使我感到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真想化进天空中,化进远山中,化成那一片火红,同它们随意去漂流,去增加那一份壮美,扩大那一份壮美……

  我奔向前,似去追赶太阳,突然,眼下豁然开阔,田野人家,还有那红也和闪亮的金沙江依偎着溶进我的眼里,我呆住了,一种低沉的呼唤从天而来,从大地深处而来,从我自身而来,我用耳倾听,用心搜索,终发现那声音来自金沙江。它的声音为什么如此雄浑呢?哦,它带着太阳的光明与火热,它带着大地的美丽与苍凉,它还带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它一定是太阳与大地的野孩子,才会有这样的性格,我小小的心,随着它弯弯曲曲的航道,驶进了一片迷蒙中。

  顺着路,我下了高坡,穿过平坝的田野,来到了江边,几个用水扒打捞漂柴的孩子,一边监视着江里,一边在沙滩上用沙滴塔或者挖沙洞玩,我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当我把一支脚踩进江里时,冷得我立即把脚缩了回来,农家的孩子告诉我,这是雪化成的水,我怎么也不相信,但那冷却是实实在在的使我不得不相信,于是,我幻想那些雪,但怎么也跟这波涛翻滚的金沙江联不在一起。

  一条木船从江中飞速而下,眨眼便没进大山中去了,一条木船逆江而上,纤夫们弓着腰也拉不直的那条粗麻绳,却使那船劈浪而进,激起无数的水花……。哪里是他们的港岸?哪里是他们的家?我的目光和心里满是对那远去的木船和纤夫们的向往担心。我那时就相信,我会拥有无数的岸和港口,我能拓开全然陌生的一片荒凉,使它成为一片热土,家乡的概念,一下就扩大到了地远天高之间。

  如今,童年早也远了,我也远离了故乡,远离了金沙江,来到了灯红酒绿的春城昆明都市中,但都市的繁华并没有抹去故乡的那江那船。我想:在来去无踪的人生里,那江那船也是我的根了。

  于是,在我的现实和未来里,童年的江将常住我的心中,使我永远有一种渴望前方的冲动。

  于是,不论走过或者将走的路有多么的曲折艰辛,我都会像那江一样——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