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代的“铁肩辣手”(二)


    

     为新闻舆论自由献出生命的还有素以“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为立身之本的史量才。他于1908年任上海《时报》主笔,1913年任《申报》总经理,1929年又陆续购进《新闻报》和《时事新报》等大部分股权,成为国内最大的报业资本家。史量才打理上海“申报”以后,外扩报馆,内引英才。当时名噪一时的黎烈文、邵飘萍等,都曾罗致在他的门下。据说,蒋介石曾在南京专门召见史量才,双方有这样一段对话:“蒋说,‘我手下有几百万军队,激怒他们是不好办的。’史也不甘示弱,冷冷地说:‘我们《申报》发行十几万,读者也有几百万吧!我也不敢得罪他们。’蒋又说:‘史先生!我有什么缺点,你报上尽管发表。’史回答:‘委员长!你有不对的地方,我照登,绝不客气’”。

     1934年11月13日下午,史量才与亲属共6人乘自备汽车由杭州返沪,途中遭国民党特务狙击,史量才和他儿子的同学、司机3人当场遇害,其子逃脱。

  美国人魏斐德分析史量才的死因, 一是因为他继续介入人权保障同盟,而且他的报纸大张旗鼓地抨击政府谋杀杨杏佛。第二是因为史量才坚定地公开支持抵抗日本侵略的强硬政策。1932年1月28日上海爆发中日战争以后,同蒋的胆怯截然相反,史量才自己出钱公开向勇敢保卫上海的第十九路军捐献巨额军饷。第三个原因与政府的“党化”教育政策有关,这项政策由新上任的教育部长朱家骅执行,此人的警察背景是学术界的不祥之兆。朱在柏林大学获地质学博士学位,并“被认为是个纳粹式政府的崇拜者”。史的被刺,与朱的上台有直接关系。

     追求言论自由的“铁肩辣手”还有张季鸾和胡适。1927年12月2日,也就是蒋介石宋美龄新婚次日,张季鸾时任《大公报》总编辑兼副总经理,就写了社评《蒋介石之人生观》,抓住蒋本人关于“婚姻与革命”的文章和言论方面的矛盾与破绽,斥蒋“离妻再娶,弃妾新婚”、“累累河边之骨,凄凄梦里之人,兵士徇生,将帅谈爱,人生不平,至此极点”等等,还骂蒋“不学无术,为人之祸”。奇怪的是,蒋介石看后,竟然大为叹服,主动与张季鸾缔交。“九·一八”事变后,《大公报》积极主张共同抗日,连续报道红军长征,揭露日汪伪约,成为当时最有影响的报纸之一。

      提起胡适,人们过去总说他与国民党是妥协的,其实,胡适一生与政府的直接冲突很多,我们不能因为他曾和政府合作过,就不相信他的人格,总体上看,也可以说胡适的骨头是硬的。30年代初,《新月》因为发表了罗隆基批评政府的文章,而受到“没收焚毁”的处分,为此胡适和国民党据理力争。他在给陈布雷的信中写道:“坐监枪毙,我们都愿意负责任。但不读我们的文字而单凭无知党员的报告,便滥用政府的威力来压迫我们,终不能叫我心服的。” 陈布雷为此约见胡适,胡适却不去,有人劝他去,他说:“请你告诉他们,‘共同的认识’必须有两点:负责的言论绝对自由;友意的批评,政府须完全承认。”胡适有一次“一鸣惊人”,让马相伯先生大为叹服,马先生在他的《一日一谈》中这样写道:“胡适之此次在北平,当该地长官邀集北平各大学教职员及地方教育界领袖商谈国事时,某官长告诉他们说,某国交一个名单给他们,要他们立即逮捕;这个名单一共有二十几个人,皆是平津教育界领袖,有反对某方嫌疑的。其用意是在一方表示好意,‘你看!我们如何能做这件事!’ 但一方也是对这些教育家一个警告,意思就是说:你们要小心些。胡适之声色俱厉地答复道:‘我们到你这来,就是准备使你们逮捕的,并且准备你们把我们送到某国司令部去!但是我们无论如何,要保国家的领土!’”因了此事,马相伯对胡适很有好感。1952年11月,胡适到台湾讲学,当面对蒋介石说:“台湾今日实无言论自由。第一无人敢批评彭孟缉。第二无一语批评蒋经国。第三无一语批评蒋总统。所谓无言论自由是‘尽在不言中’也。我说,宪法只许总统有减刑与特赦之权,绝无加刑之权。而总统屡次加刑,是违宪甚明。然整个政府无一人敢向总统如此说!”胡适还写信劝蒋介石不要连任总统。敢对国民党要员和蒋介石说这些话,如果没有无畏的勇气和过人的胆识,胡适敢这样做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些“铁肩辣手”虽然已成了历史,但榜样的激励作用是无穷的,更多的有志之士将会踏着他们的足迹,去为中国的舆论自由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