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看那艺术的变数
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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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里,黄永玉永远充满着活力。 前不久,他从故乡湘西凤凰回到北京,高兴地对我说:“你知道我这几个月在凤凰干什么?我在做雕塑!”从春节回到故乡,他完成了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和她的狗,将近9米高的雕塑,即将耸立在边城茶峒;他还创作了直径为7米的凤凰,这是故乡的象征,它将矗立在凤凰广场上; 如此充沛的创作力和欲望,哪里像已过八十的老人? 去年圣诞节期间,黄永玉的“八十艺展”刚在香港艺术馆开展,展期三个月。他一生中的第一次展览就是在香港举办的,那是在1947年,距今几乎一个甲子。那个年轻的23岁小伙子黄永玉,今天已是整整80的老人了。 配合这次展览,香港艺术馆邀我前去作一个关于黄永玉的演讲。一开头我说,从他的第一次香港展览到此次“八十艺展”,我们会发现,80高龄的黄永玉还是显得很年轻,时光悠悠,世事变迁,惟有艺术依然充满活力,依然年轻。 的确如此,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有着难以捉摸的艺术潜力和变数。你不清楚,也不会预料,他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艺术面貌展示在你面前。黄永玉对不同的艺术形态个个青睐:水墨、水彩、油画、雕塑、木刻、版画;诗歌、散文、杂文、小说。他涉猎如此多的艺术样式,并且都有过精彩的亮相。 “文革”刚刚结束,当“黑画”风波刚刚平息,人们还在对他的“猫头鹰”议论纷纷时,谁料想他以别开生面的荷花和鹤,把一个水彩与水墨结合得相得益彰的新风格,呈现在他的展览会上。 绘画上的视觉强烈冲击还在让人回味,他又以诗集《曾经有过那个时候》获得新时期文学的首届诗歌奖,讽刺、鞭挞、敏锐,把转型时期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批判,表现得强烈而深沉。 还记得《新观察》上那个嬉笑怒骂、不拘一格的“吴世茫”老头,曾让不少人好奇,琢磨此公何许人也,居然能够如此敏锐、尖刻、幽默;就在此时,《永玉六记》的问世好似天外来客,使不少我这种年纪的人,初次领略了画与文、机智与深刻有机结合的美妙之处。而他的同龄人同样也感到惊奇,因为他最早的那些思考片断,恰恰写在全民族的沉默与磨难之时,并且与此同时,他还写出了那首真挚感人的长诗《老婆啊你不要哭》。画也好,诗也好,呈现的不只是难以熄灭的艺术才华,更是艰难年代中的一种人生勇气,一种不愿思想和感觉被阉割,不愿从此落寞的命运抗争。前年,他的《比我老的老头》出版,又一次让读者欣赏到他对人物描写的生动,语言的活泼跳跃,不少作家也感叹:这才是真正艺术的散文。 这两年他也在追求一种新的变化,追求在色彩的浓烈和淡雅之间找到好的结合点。过去画大画没有条件,没那么大的一面墙,没有那么好的梯子,也没有那么好的材料,现在他具备了这些条件。他画竹林七贤、八仙过海,画下棋、喝茶,他在探寻在大画里把油画、中国画的特点结合起来,变为己有。 我看见的是一个充满着活力的,一个对世界有爱、有恨的大俗大雅的人。他浑身充满着变数。如果没有变数就不是黄永玉了。他一直在实践着文学艺术的多样性。一个艺术家,如果精神停滞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他的艺术生命也就萎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