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基本不读现代诗,主要是因为读不懂,就像我不大爱看所谓第N代中国导演的影片,同样是一个原因,看不懂。似乎他们把西方导演都大卸了八块,然后以蒙太奇的手法又重新组合起来的怪兽,我觉得水平太高了,实在是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对于古诗词,我倒还情有独衷,道理也简单:看得懂,或者基本能看懂,悲哀啊,没有浪漫的水平,却偏要附庸些许风雅,不过,案牍劳累中,读读古诗词,特别是读大家品评古诗词,那真还算是一种享受了。
王国维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1)”“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2)”有我之境也。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3)”“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4)”无我之境也。
其实我倒不十分赞同他的有无之分。无我之境,仍然是以我观物,如果按王的说法,以物观物,那是应该彻底地写实,应该交给高精度摄影器材去完成,而经过人的眼和脑,加上人所处的环境和境遇造成的心情(像滤光镜片)怎么可能不是个人意识的反映呢?可见王没有参透。
(1) 冯延巳【鹊踏枝】:“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2) 秦观【踏沙行】:“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3) 陶潜【饮酒诗】第五首:“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4) 元好问【颖亭留别】:“故人重分携,临流驻归驾。乾坤展清眺,万景若相借。北风三日雪,太素秉元化。九山郁峥嵘,了不受陵跨。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怀归人自急,物态本闲暇。壶觞负吟啸,尘土足悲□〔诧换口旁〕。回首亭中人,平林淡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