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无绝期


  这几天我总在担心天会坍塌下来。我有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便独自一人跑到闹市去观察川流不息的过往行人。令我惊异的是,他们一脸的安详,没有丝毫焦虑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与自己毫不相干。我有些沮丧,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为天会坍塌下来担忧,别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世界。我担心天会坍塌下来的最直接的感受来自绵绵的春雨,它像一个绝艳的少妇般地缠绵着我内心干涩的心弦,撩拨着早已尘封的感情,一瞬间炙热的火花像一道闪电似的击中了春雨,便在上空彼岸和她相拥而泣了。我的眼泪在春雨温情脉脉的感化下,充满感情地洒在了人间,洒在了我的床上、我的破书上、我的嘴唇上。。。。。。

  这种极度快感很快地唤醒了我残存的记忆,记忆中的道德感直抵我的身体罪恶,这是一种原始的罪恶。我的身体在原始罪恶的包围下抽动了元神经,一种知道罪恶和羞耻的人体感应器。我应该承认,我的身体散发出各色各样的欲望,春雨只是在某个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方法诱惑了我的身体,我便乖乖就范。尽管这看上去是一个“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老故事,但我仍然不以为然。客观地说,经不起诱惑不是智慧问题,而是本能的膨胀无法克制的问题。在诱惑面前,我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纵情声色犬马,寻声烟柳巷陌,春雨仅仅是填充我身体欲望沟壑的一块小小的铺路石而已。春雨是无辜的,她还在妖艳地流动她的水滴以博取我的欢心,我寡不廉耻地享受了这一切。春雨还在不停地流,我还在毫不羞耻地取用她的献媚,这何日才是尽头呀!

  天无绝人之路。记忆的道德感正在艰难地一点一滴地从我的身体里剥离我的原始罪恶,努力地还原人的真正价值。我在为自己本能驱动的原始罪恶中感到深深的忏悔。就是这样,我突然意识到再这样无穷无尽地膨胀自己的欲望,任由原始罪恶扩张,天一定会塌下来的。我的确很焦虑,担心天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坍塌掉。天坍塌似乎和绵绵春雨有很大关系,这使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春雨,不得不重估一切。事情因道德感的召唤变得离奇起来,我似乎正在高举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的伟大旗帜,正在努力跨越某个权力意志的时空,进入平常的轨道。权力从来都把道德排除在外,因为道德试图摧毁或阻止显赫的权力意志内卷化。不过道德的效力远远被权力意志抛在脑后,人类对权力的效忠犹如飞蛾扑火般地痴迷。道德的谴责和春雨的缠绵激起了我驱逐可怕欲望的愿望,在一定意义上而言,欲望和权力是紧密相连的。驱逐欲望便是驱逐权力,只有砸碎权力枷锁才能尝试重估一切价值。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天会坍塌下来。鉴于人类趋向于用谎言来包装自己的欲望扩张和权力意志,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道德卫士”。这种“伪道德”隐藏欲望和权力需求,只要满足需求就会派生无穷无尽的征服和贪婪,天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向下坍塌。我在为我的担心和愚蠢感到万分焦虑,天还是会坍塌下来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同情我的担心呢?为什么我愚蠢到连春雨的诱惑都抵挡不住呢?

  过去,我们很多时候完全忽视了春雨的问题,认为春雨仅仅是一种自然物质,给人类带来了雨中浪漫的漂移物或干涸季节的强心剂。不,春雨不仅是自然物质,而且是人类四处流动的欲望载体。人类带着春雨向世界各地旅游并兜售自己的欲望,他们想借此陶冶自己的情操---看不见的权力意志在操纵这种情操,后果是相当可怕的!不是“春雨带来幸福”,而是欲望转移给了春雨,给人类带来了欲望满足程度上的“虚幻幸福”,最后人类在永无绝期的绵绵春雨里卑劣、低贱、虚伪地死掉。似乎高尚、真善、伟大的灵魂都来自这些卑劣、低贱、虚伪行为的严重冲击,躯体和灵魂严格地分离了,保全了人的真正价值。内心种种激情的角逐碰撞了各色各样的欲望和权力折磨,理性保全了灵魂。每个有生命的有机体都在允许的范围里尽可能远地蔓延自己的灵魂,征服所有欲望和权力的侵袭,并在这种征服游戏中发现了乐趣和智慧,开始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将这种乐趣和智慧传递他人是多么艰难和辛苦的事情啊!尽管他或她可以用粗暴的方式把这种乐趣和智慧强加给别人,但这样会更加挑衅欲望扩张和权力意志进攻我们脆弱的灵魂。每个事实,每种信念,每个时代都赋予了我们准备追求真理的力量和源泉。

  欲望扩张和权力意志源源不断地卷入了绵绵的春雨之中,永无绝期的战争开始了。我们的斗争才刚刚开始。。。。。。